中元节_七月半_鬼节

老辈人旧文

发布时间:2017-6-30 11:44:26   点击数:

1.

再小的地方,也是有些个历史的。

再卑微的人,也是有些个故事的。

2.

老辈人勤勤谨谨,一辈子都生活在自己的双手上。

说到底,老辈人也不过是循着祖先的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而已。只是若认真计较着,他们着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道理是讲不出来的,只晓得鸡叫的时候该是起了,日头落下去便要睡了——煤油很贵的。

也是有些个老话流传着,那句一年之计在于春的朴实道理,也还是都懂的。

祁夷水流经的地方,四季总是很分明。

每年清明左右便开始了一年的忙碌。经过一冬的休整——其实主要是腊月过年那几天——蛰伏许久的万物开始活动了。

撒秧子。

乡话里的“zi”都发“ri”的音。

葱头,也就是洋葱,圆白菜,西红柿,辣椒,菜椒,每年也左不过这几样。

将院子撒肥浇水翻个过儿,整理出整齐的菜畦,撒上种子,盖上一层薄土。每畦要放一些裹了药的谷子——老鼠之类的是一定要防的——用竹条弯了作支架,盖上塑料布,就等发芽了。

谷雨左右要开始大片土地的耕种。田间地头便有牛、驴或是骡子拉着犁不紧不慢地耕地,戴着土黄色草帽的老辈人在后面不紧不慢地扶着,折一来回蹲在低头抽一锅烟,看着老牛慢慢咀嚼去岁散落在田间的秸秆,和旁边的李家三叔班家二伯说些有点没的:“今年收成应该不赖呵!”

老辈人种高粱谷子黍子,听说老辈人还是孩子的时候,祁夷水有一大片的湿地。我家门口向南几步便是老辈人口中的“南坝”,想来以前的水是可以漫到我家门口的。只是也这许多年过去了,南坝究竟也只剩了不到十米的短短的一截,坝上裸露的石头,几乎要与“两岸”的泥土齐高了。它忧伤地走到了自己的暮年,不再有人想起,注定要被遗忘。

所以老辈人,甚至是可以种水稻的。

3.

现在望眼壶流河眷顾的一方土地,满眼都是玉米。间或七零八落了几亩谷子黍子,高粱是再无迹可寻了。至于水稻,看一看心酸的南坝就知晓了。

高粱分红高粱白高粱,红高粱可以做高粱糕,白高粱仿佛是如同大米一样的吃法。谷子便是小米了,小米粥小米稀粥,犹记得做小米粥锅底结的一层金黄的锅巴甚是香甜。

至于《诗经》里有着“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喟叹寄托的黍,至今仍是壶流河畔人的主食。将黍磨面,和水蒸熟,取出cai(我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写,乡话不分平翘舌音)至筋道,谓之cai糕,这便是主食糕或者黄糕了。糕一般和泡糕菜一起吃,老辈人几乎只蘸一点点菜汤就将一大筷头糕略嚼嚼便咽下。力量的男人们可吃一斤糕,毕竟尚有一大片地要耕耘,有一大家子要支撑。糕包以豆沙或是红糖或是其他馅油炸后便是炸糕了。由于制作麻烦,而且老辈人那时候并不是能吃得起油,所以炸糕一般是有重大节日的时候吃,比如村子里的寺庙开光,伙房便做了炸糕以飨香客。

只是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放弃了糕,主食也如其他地方一样是稻米(我很喜欢稻米这个说法)了。也许不久以后,炸糕小米高粱糕只能从图片里回忆,温习曾经扎扎实实飘荡于祁夷水畔的味道。

4.

一般都说春种秋收,老实说来,夏秋两季都是收。

老辈人也具体没什么时间的概念,种下去的菜秧子夏季便要么熟了要么结了果。隔几日摘一次的豆角,又隔几日收一次的柿子(西红柿),还有辣椒菜椒。圆白菜长成了便邀了几个亲朋一起收,谓之“砍圆白菜”。这样算下来没有一天是闲着的。还要兼顾着大片谷物的施肥浇水。

其实老辈人看来,生活倒也没我絮絮叨叨地这般麻烦。该收什么的时候就去收,一样的日子重复了几千年,没理由在这时候就不一样了。

在老辈人眼里,我们眼中的麻烦根本不是什么。

重阳节左右便开始了秋天。

祁夷水畔的夏天总是悄无声息地就席卷了大地。秋天倒是来得很是迅猛,重阳节左右,树叶几乎在两周的时间内全部枯黄落光,老辈人便开始了大规模的收秋。现下是收玉米,老辈人便是挥舞着镰刀在阳光下收割谷黍,捆扎高粱。一捆一捆地放在牛车上,甩着鞭子为老牛驱赶蚊蝇慢悠悠地往回走。沿途播撒了一路的谷香,在黄昏下格外悠然。

金黄的大地上到处是起伏的谷垛,引来鸟雀上下低飞。老辈人手里的镰刀送走了一个又一个春夏,在黄土地上挥舞了几千年,见识了最单调,却也是最怡人的生活。

冬天是最悠闲的。

一阵冬风过后,便落了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在这片不大也不小的土地上,绿了又黄,黄了变白,白了再绿。老辈人在雪地下的冻土里挖几个大坑,埋进一些诸如白萝卜胡萝卜的菜。很奇怪,盖了雪被的萝卜不会冻,刚起出来洗一洗,水灵水灵非常可口。

老辈人将秸秆从地里一车一车地运出来,扎成捆一捆一捆垛在场面上,作为牛羊的冬粮。牛羊吃后的光秃秃的秸秆便会变成炊烟,从老辈人的烟囱里四处飘散。

老黄牛也终于可以在日头低下悠闲地吃草了。我最喜欢看吃饱了的牛羊卧在一堆秸秆上,半眯着眼睛,慢慢咀嚼胃里的粮草。会有几只小羊在一旁欢快地撒欢,乘着午后尚温暖的阳光。不远处的老黄牛偶尔哞——一声,都在为来年养精蓄锐。

隔几天,场面上会有老黄牛拉着碌碡碾着谷黍。碾下谷粒后的谷糠是鸡鸭鹅的美食,秸秆则会让牛羊垂涎不已。我最喜欢老辈人甩着木锹将谷粒扬出金黄的虹,弥漫的谷香洋溢在金黄的田野上,也许,这就是他们最大的期望。

然而以前离家不远的两片场面早已面目全非,曾经沾满谷香的碌碡也早已被人们遗落在某个角落,悄悄地与老辈人的记忆一起被遗忘。

5.

远远望去,三面环山。

我想它们以前也应该是生机勃勃的样子,不似现在这般光秃秃的,也就蓄不得水。

几阵夏雨过后,山洪便会一路泻下来。久而久之,村子南边便有了一条山石铺就的白晃晃的路。沿着它往上游去,不久便可以看见水势崎岖险峻的地方,仿若置身低矮的峡谷,绝处柳暗花明。

采石车被吸引了来,它们所到之处形成了几个伤痕累累的大坑。夏天蓄了雨水,倒成了孩子们玩乐的天堂。很遗憾我打的水漂,总是漂不远。

大水坑总是一副浑浊的样子,淘气的孩子们不会让它安生。大水坑离家不远,万籁俱寂的夏天往往枕着蛙声入眠。虽说不在稻花香里,但听取蛙声一片也不遑多让了。

只是大人们总是视大水坑为洪水猛兽,以致于冬天的溜冰活动也只能三五好友一起悄悄地乐了。

有时候山洪特别大。我记得那年甚至漫到了郭家渠,大头(我家的骡子)艰难地在水里拉着车,水几乎触到了他的肚子,我坐在马车上,像极了荡着小船。那次的山洪漫得很远,整个南河滩都在反射着阳光,有的地方甚至越过了南坝的领地。大人们忙着将山洪引入自家地里灌溉,孩子们,倒是忙着商量去哪里玩。

山洪的声音在家里就可以听见,让人觉得水愤怒起来确实是凛然不可侵犯的。出门远远就可以闻见山洪的气味,那是一种新鲜的,带着泥土腥气的淳真的味道,也唯有雨后的泥土清香可以与之媲美。

山洪过后,会留下红胶泥。我们经常一起挖了来玩,捏成各种动物的形状在太阳下晒干。只是回来免不了一顿责备,关于衣服上,手上,脸上的泥的痕迹。

新修的疏洪坝很是气派,只是除了拍照留念之外,真没有什么更令人愉快的事情了。关于大水坑,关于山洪的一切彻底成为回忆,南坝,也就永远不会再有人想起。

6.

老辈人什么都舍不得。

一小片布,老辈人要攒起来。花花绿绿的攒得多了,便剪成梅花,剪成菱形,缝制在一起。窗帘,门帘,枕套,炕单,褥单,被单,甚至书包,垫子,没有什么是不能的。现在看来,家里都是奶奶缝补过的痕迹。花花绿绿的梅花,简简单单的方块,可都是一针一线慢慢缝就的呵。

老辈人针脚又直又密。然而过惯了苦日子的他们有时候实在也讲究不得什么。奶奶说,她经常要为五个孩子一夜内赶制出崭新的小衣。倒不拘什么针脚了。

那时候天气冷,入冬便要穿棉裤棉袄棉鞋,每个人便会有由薄到厚的好几件。用新棉花新制的棉衣柔软温暖,已是许久没有过那种感觉了,不觉怅然。

老辈人一生的穿戴几乎都是飞针走线着出来。我喜欢姑姑小时候照片里那个皱皱帽,出自姨奶奶手下,煞是可爱。

现在每常有旧衣物要扔掉的时候,便会想起若是老辈人在,一定会阻止的。我是不会再有那样的手艺与耐心重新拼接起新意,甚至小时候亲手缝制的沙包,也早已被时间的尘垢掩埋。

7.

正月十五雪打灯,是极好的兆头。

要清明了啊。

老辈人早早便备下了香烛纸钱供菜,一大早亲眷到齐后,便要一起出发去上坟了。爷爷过世时我还尚未出生,坟茔之下的那个人,与我而言,只是存在于他们的茶余饭后的世界。然而对于祖先,我们确实要心怀感激与尊敬。

清明的时候往往土地还荒着,极目望去,萧索之下倒是有了新一年的希望。远远便可看见周遭坟前袅袅的青烟。我见过一个老奶奶独自默默,我不知道她是在思念着谁,辽远的相思随着纸灰散入漫天春风中。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清明前一天属于三年内故去的亲人。刻意的安排仿佛时时提醒着新痛。然而,我怕是不能亲自于那一天,悼念了。

端午小孩子是要在手腕上戴端午线的。

以五彩思念绕成,为的是躲避虫蛇。

老辈人不知道什么是端午的鸭蛋,亦不知道什么是龙舟。甚至屈原,知道的也是寥寥无几。只是粽子,便像是面人之于麻叔侯,若非刻意提起,早已被人忘却了它与屈子的关系,粽子更像是端午的象征。

老辈人早早地买了艾叶糯米红枣,前天晚上包好放到锅里,端午凌晨家人甫醒,满室粽香。

或者,老辈人用凉糕代替了粽子。总是要吃点什么,不是吗?

中元节,老辈人叫它,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之于我们,自然欢欣不过姥姥姥爷送面人了。以面肖娃娃形,确切地说是麻叔侯,送与小辈吃食,取平安之意。

然而这一天亦是鬼节,便在这一天祭奠祖先。

彼时地里的高粱玉米谷子已郁郁葱葱,我们需要穿过那一大片茁壮的绿,到先人那里,祈愿平安。

之后便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了。

这一天要祭奠院里诸神,譬如门神,井神,天地神,灶王爷,财神等。若家里养有牛羊,还有类似于弼马温的神。自然是少不了嫦娥与月亮的。

月初出,老辈人会在月下放一盆清水以承接月亮精华,第二天姑娘们用它洗脸说是可以养颜怡人。

院子中央会供一个大果盘,切有花芽儿的西瓜葡萄等,还有专门的照月的月饼,并几枝玉兔爱吃的毛豆角,老辈人谓之,照月。

照过月的供品,是不能给外人吃的,包括嫁出去的闺女。然而仔细想想,左不过是因为老辈人拮据,便有了这积年的俗弊。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近些年,关于照月贡品的去向,也渐渐没人在意了。

八月十五左右,老辈人家家户户要打饼子。买了白面,素油,糖,馅一类,送到饼子作坊制成月饼,供秋冬吃食。这或是孩子们最喜欢的节日之一了吧。

奶奶经常说,她们小时候并没有什么可吃的,照月的水果也不过是当季结的小果子,便是柰子了。然而即使只有这些,孩子们依然满心期待。

腊八。

老辈人早早熬好了腊八粥,家人起床便有腊八粥吃了。

经常醒来的时候仿若身在云雾里一般,与炕相连的灶台冒着热气,奶奶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老太老太你别烦,过了腊八就是年。

然而今后再也尝不到那样的腊八粥了。

老辈人往往会做一大锅,放到外面冻住,吃的时候铲一块热一热就好。

大年前的腊月总是躁动不安的。

置办年货总是很令人愉快。

老辈人舍不得几块的路费,往往邀了几个人一起去县城买了扛回来,或者找熟人捎,然而情况是很少的。老辈人经常说,她们小时候挑着一担水连走几里路都不用歇一歇,对于我们行动便找交通工具很是嗤之以鼻。那个时代那些人的精神,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我喜欢水果糖。

小时候小店里卖一毛钱三块,后来渐渐两块,渐渐这种廉价的糖果退出了人们的视线。它们只是甜。

腊月二十三,扫房子,彻底的打扫,糊窗子,贴窗花。

拆洗被褥与我看来总是很麻烦的事情,然而老辈人慢慢做了。

除夕。

大年。

8.

节日对于老辈人来说,究竟也不是有太大的意义。倒是孩子们,因为节日往往意味着新鲜又解馋的吃食,这就够了。

老辈人左不过是依着前人的路子年复一年地重复着,保持着他们对于年岁的独特的理解。很多值得流传的东西渐渐随着老辈人的逝去而消逝,起起落落了这么久,祁夷水畔仿佛还是当初的那个样子。地梢瓜悄悄地绿了一茬又一茬,摘下它们来尝鲜的人们啊,也走了一个又一个。

之前发过的,已经忘了有没有发完过。重新看了一遍,发现还是得再添点什么才够。重新发出来,权当是自恋好了。。。

老辈人还要接着写下去趁还记得住的时候

考试周已经来了啊,可能要闭关一个月了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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