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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卷耳

一

七月十五，中元节，正是鬼门大开，阴阳交替，三界六合狰狞之际。小标和小胖气喘吁吁找到我的时候，我刚好把碗里的饭扒完。

望着他们二人的眼神，我已经明白了一切。回头看了看低头忙碌的父母，我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们二人眼中掠过一丝狂喜。

这件事对于他们二人来说，确实力量单薄了一些，我的加入，无疑会令成功率大大的增加，是以二人的狂喜也就不足为奇了。

沿着堤岸行走，身后的村庄掩在黑暗里，形状千奇百怪，真有几分阴森恐怖之意。远方的天际时不时有几道闪电划过，是暴风雨袭来的前兆。走着走着，小胖忽然打一个冷战，哆哆嗦嗦地说到：月黑风高夜，要不咱们回去吧？

小标果真是狠角色，劈头就给了小胖一记铁砂掌，阴森森的说道：

月黑风高夜，正是动手时！

这一记铁砂掌，愣是把我的到了嗓子眼的一句话，硬生生得压了回去！

索性咬一咬钢牙，握紧了拳头，一声不吭的冲了出去！

大丈夫死则死耳，有何畏惧之有？

二

很快我们就到达了目的地。小标挥挥手，我和小胖赶紧像他那样的趴在了地上。前几日刚刚下过了雨，地面有些潮湿，但是我们一动也不敢动，紧张地望着前方几十米远处的窝棚，眼睛睁到最大，耳朵高高竖起，运用天视地听之术，将周围环境做一个仔细的观察。

过了很久，小胖有些不耐，猛然站了起来，就想奔前冲去，却呼啦啦惊起一群夜鸟。小胖吃了一惊，赶紧重新趴了回来。

又是良久，四周还是鸦雀无声，天越发的黑了，小标做了一个手势，我们三个在地上匍匐前进，很快就靠近了我们的目标。

三

三个人是最好的搭配。白天的时候，小标已经查看好地形，目标所在地距离我们目前所在的壕沟，大约有几米的距离。正好一个人趴在中间，把前面那人扔过来的西瓜，传递给藏在壕沟里的人。

什么？你不知道我们是在爬瓜？

不偷瓜，我们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地里来干嘛？

而且，我们偷的不是寻常人的瓜，是俺们村老水儿叔的瓜。老水儿叔是方圆十里出了名的种地好手，且种得一手好晚瓜。此时已是七月中旬，别人的西瓜早就七零八落，准备拔园了，他的西瓜这不正是青春年华。

而且的而且，水儿叔的西瓜品种是百中选一的，个大皮儿薄籽儿少，甜中带沙，沙中带脆，脆中带汁，汁中带着无穷的惬意，无尽的舒服，端的是莫大的享受。

所以，我们才冒死前来偷瓜。要知道，水儿叔的手掌，张开是像蒲扇一样大小的，那要是打在我们的小屁股上。。

后果不堪设想。

月黑风高夜，正是偷瓜时。

四

但是小标的节奏实在是太慢了。急的我和小胖不断的催促他，反而招来他的低声斥责：嚷嚷什么？盗亦有道。我不看看生熟，摘下来那不是糟蹋吗？

这句话话音刚落，小胖就尖声叫了起来。当时我正准备把小胖刚运过来的一个瓜，费力地装进口袋，这一嗓子，吓得我脱手就把手里的西瓜扔了出去，就听啪的一声，西瓜摔了一个四分五裂。

扭过头去，就看见小标和小胖被水儿叔一手拎着一个，像拎着两只小鸡似得，我吓得魂飞魄散，一步也迈不出去，更别说撒腿就跑了。

耳旁唯有水儿叔炸雷一样的嗓音响起：

说！为什么来偷我的瓜？说，为什么来偷我的瓜！

五

我看看小胖，小胖看看我，我俩都是面红耳赤，张口结舌。而水叔的质问，还是在耳边炸响。这个时候，小标突然奋力挣脱了水儿叔的掌握，站到地上，大声地说到：为什么来偷瓜，还不就是因为水儿叔的西瓜好吃！

谁不知道西瓜好吃？这难道也是理由吗？我心里一咯噔，以为接下来就是屁股上迎接水儿叔蒲扇一样的大手了。哪知道，嘛事也没有，听到的却是水儿叔笑嘻嘻的一句话：妈的，还算你们有眼力。

接下来，水儿叔冲我摆摆手，叫我把袋子里的几个西瓜搬到壕沟沿上，伸出手指头，挨个在几个西瓜上弹了弹，竟然是夸了一句：不错啊，小小年纪挺会挑瓜，个个熟哩。

然后，更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水儿叔竟然是盘腿坐了下来，一只手抄起一个瓜，一拳就打开，嘴里还说着，来来来，你们几个兔崽子尝尝你水儿叔的瓜。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觉得真的是羞臊无比，哪有人敢伸手去接水儿叔递过来的瓜？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我们三个张口向水儿叔求饶，表示再也不会来偷他老人家的西瓜了。小标更是夸张，竟然脱口而出：水儿叔，我给你叫爹，你就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家乡的叔叔，和爹爹也差不了多少，小标这么叫倒也是无可厚非。

六

若干年后，当我们已经长大成人，却是没有谁能忘记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村里人也有知道这件事的，在一些场合偶然会有提及。羞臊之余，我们也会想起那天夜晚的西瓜实在是好吃至极。以后我们吃了各种品种的西瓜，却再也找到那种感觉，那种口感，那种滋味。

就在小标结婚的当天，还有人提及这件事，问起小标是不是在偷瓜的时候，他的老丈人-----水儿叔就相中了他，所以才会把自己聪明伶俐的小女儿嫁给他。

小标只知道嘿嘿傻笑，哪里还说得出只言片语？

不过我们对小标的敬仰之心，那真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尽。谁能知道这小子不仅会偷瓜，还会偷心，愣是把我们村最美丽的姑娘收入囊中？

此时遥想那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小标那一声情真意切的、爹的呼唤，也算是名至实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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