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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刘早生

长辈说，去世的祖先会在中元节这一天回家来看看儿孙，要给他们祭酒，供时鲜瓜果，供条条粸。把祖先供俸好了，祖先就会保佑尘世的人无病无灾，过上安宁的日子。

　　中元节这天烧阴票，供瓜果，杀鸭这些习俗，由来已久，许多地方都有，大同小异，本没什么特殊的。但在我们那，每家每户还要蒸制一种米糕，当地人叫做“条条粸”，“粸”读音“qi”，在我们那是指米糕、糍粑一类的食物。这种米糕，做法有一点特殊，就是要用到黄荆烧灰制作的碱水。

　　中元节在民间流传已久，各地有各地的习俗，在宁都，每家每户要蒸制一种米糕，当地人又叫“条条粸”。这种米糕，做法有一点特殊，就是要用到黄荆烧灰制作的碱水。

　　黄荆在故乡的山野、篱边田角、房前屋后处处可见，枝叶对生，一枝五叶或七叶，叶如柳叶，长而尖，有锯齿，六七月间开花成穗，淡紫色，枝叶有股清幽的香气。

　　陶弘景《登真隐诀》云：荆木之叶、花，通神见鬼精。

　　用黄荆这种植物做成的供奉祖先的米糕，想必跟《登真隐诀》中说的传说有很大的关系。故乡还有一种避讳，就是不能砍黄荆来当柴烧，说是烧了会带来不吉利。

　　我们都知道“负荆请罪”的故事，廉颇向蔺相如请罪背负的也是这种东西。古代黄荆是被用来做惩戒的刑具。小时候，调皮的孩子谁没挨过大人打在屁股上的黄荆条。除了做刑具，黄荆还有一个大用途，就是用来制作髻钗，用于固定发妆。唐代李山甫《贫女》说：“平生不识绣衣裳，闲把荆钗亦自伤。”这是普通人家妇女的常用之物，所以荆钗也经常被代指女人，“拙荆”这个说法就是来自于此。

　　在边远的山村，化工产品还未进入时，黄荆枝叶烧成灰，用水淋后所得的清液就是乡村人家最好的食用碱。稻草灰、黄板叉灰也是上好的碱灰。

　　中元节前几天，大人就吩咐我们小孩去砍几把黄荆，晒干了好烧了做碱水。黄荆是丛生灌木，我们提了镰刀不多一会就砍了许多，拖回家，晾在晒坪上晒干。到了农历七月十四这一天，村里人在晒坪上烧黄荆，一股股青烟袅袅升起，村庄飘散着一股浓郁的植物气息。黄荆烧成灰冷却后，倒进铺了一层干净稻草的筲箕里过淋，得到灰液就是做米糕的碱水了。

　　做米糕用的是粳米，倒进木桶里，用灰水浸泡一昼夜，再过石磨细细磨成浆，然后下锅熬制，不停地搅动，熬到米糊七八成熟，变金黄色，成团状时，就可起锅，倒在抹了明油的案板或大簸箕里，趁热用手撮成一个个的小长条。搓成长条形状，许是寓意人丁兴旺、儿孙满堂。我们小孩子贪玩，撮着撮着，米糕就成了橡皮泥，捏成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有花果、有小动物、有玩具。

　　米糕做好后装进大木甑，大木甑里事先铺一层干净的稻草，入锅，大火蒸。待蒸汽滚滚，香味弥漫开来时，就可起甑了。

　　热气腾腾的米糕倒在簸箕上，母亲用盘子满满地盛了几大盘，端去祠堂敬祖先。母亲敬祖先回来，小孩子嘴馋，顾不得烫手，抓一条往辣椒水里滚几下，一口下去，又辣又烫，韧劲弹牙，有草木的清香，真是好吃，吃一口蘸一下，停不下来，直吃得满头冒汗。

　　米糕味道虽好，可不能多吃，吃多了，要尿频的。有的小孩管不住自己的嘴，吃多了，整夜整夜地起来尿，第二天传出去，大家都问他，你尿长江呢？面子薄的小孩，就要哭鼻子了。

　　吃不完的米糕可以贮藏在黄荆灰水里，好长一段时间不坏，想吃了，捞起来洗净，切成片，炒红椒、炒韭菜、炒青菜，味道都不错，搁点胡椒味道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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