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_七月半_鬼节

中元节感恩我的祖父母辈修订版

发布时间:2020-11-23 20:52:54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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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今年中元节缅怀先人所写,我父母读后,指出了一些细节不准确处,特修改后重发。

我父亲和母亲是中学同学,因而我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生活在同一个川东县城里。这个县城依山傍水,离成都公里,重庆公里;从这个县城还走出了中国当代历史最重要的一位政治人物。我从小跟随外公外婆生活,直到上学才回到父母身边,受长辈影响至深,感情甚笃。

爷爷出身贫寒,往上数两辈,是清末由福建山区出发,一路向西讨生活,最后到这个川东县城落脚的小生意人。30年代中后期,十多岁的爷爷闯荡当时商埠云集的重庆,进到一家银行做学徒,从学徒一直做到经理。我大学毕业后第一份工作也是进银行坐柜台,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骑车到营业点,扫地抹桌,给师傅洗茶杯泡茶;到开门上班时,如果师傅来了茶还没泡好,就会被一通训斥,大概就是重复了爷爷几十年前的经历。

40年代中期,作为陪都的重庆工商贸易蓬勃发展,路途又兵匪横行,经营沿江生意的商人对金融服务需求旺盛。羽翼丰满的爷爷从银行离职,和合伙人一起创立了自己的票号,专门经营从重庆到老家县城的银票汇兑。几年时间里积累起可观的财富,我看过父亲和大姑小时候跟爷爷奶奶的全家合影,照片里的家人们衣着鲜华,明显生活优渥。

年,时局动荡,为避祸求安,爷爷变卖了重庆的资产,转回老家置业安家。他用在重庆经商积累的财富,在县城正街上购买了大片房产,另起炉灶经营生意。其后几年的社会改造中,这些房产绝大部分都被充公。我小时候去爷爷家,那是一大片、进深极长的县城中心的街边大屋,记得面向大街的门面是一个裁缝铺,后来听说这片屋子被充公后,临街的铺面房被爷爷家原来的工人、后来干裁缝的那一家人所占用开裁缝铺,而大屋中段的房间,被多家居民分割居住。走过一个又长又黑、充满霉味的通道,到尽头是天井和厨房,天井旁的一底、一夹层、一顶楼的木质建筑,才是爷爷以及伯婶们的住所。

在三五反期间,县里税务局几个干部被举报贪污受贿,逼其退赔,他们嫁祸到爷爷头上,说赃款都给了爷爷。经过几年前的社改,爷爷家已经没有什么积蓄,仅靠经营小摊贩度日。他被抓起来吊打了一天一夜,逼供索赔,爷爷无奈之下只有招认,于是变卖了家里仅存的一点资产,甚至是生活必需品去退赔。屈打成招的认罪不仅换回了爷爷的肉体性命,也换回了他后半生的政治生命。其后,他曾担任县工商联主席、政协副主席一类的职务十多年,直到退休。

到了80年代中,原来税务局的那几个人在退休前,为了洗刷他们自己的不白之冤,上诉要求平反历史问题。组织上来找爷爷写证明材料,说明那几个人根本就没有把什么赃款给爷爷。爷爷想到事情已过去30多年了,当年钱也已经退出去了,不想再提起这事,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这些政治上的反复折腾怕影响他当时的政治前途,就拒绝写什么证明材料,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三五反以后,爷爷成为了工商联的一个公职人员,每月靠38元工资养活包括一家八口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积蓄。早年养成的生活习惯和价值观,多少延续影响了爷爷家整个50年代,大姑和父亲都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父亲以优异成绩考上名牌大学,享受了助学金得以毕业;在父亲的大学同学合影里,我见他穿着的皮鞋在一片布鞋中显得鹤立鸡群,爷爷早年的生活印记依稀犹存。而到60年代后,家道继续中落,社会变迁,小叔小姑们再也没走出县城。

爷爷去世前曾经留下了一篇几十页的回忆录文字,他对于造成自己大起大落人生的政治变迁的评价褒贬,我的长辈们对此存在很大的意见分歧,这份回忆录也就不被长辈们公之于众了。

尽管家道中落,我记忆中爷爷的县城生活仍然保留着40年代金领阶层的格局气度。他几十年如一日地保留着记账的习惯,屋子随时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床上用品散发着新洗的肥皂味儿,桌面光可鉴人,吃饭前甚至要用酒精棉球消毒餐具。

因为已经见过了鬼门关的大门的样子,爷爷为人一向谨小慎微,过日子也是精打细算。

和商人出身的爷爷相比,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县城,我外公则是另一番景象。他的理智、渊博、随性、豪侠、理想主义,当地一方大儒的江湖地位,在我心中定义了“知识分子”形象的标杆。

外公在我老家的邻县出生,据我母亲回忆,外公家的“大屋基”由高墙包围,围墙四角之上有炮楼,由家养的武装人员把守,备防土匪。外公从小接受的是乡村私塾教育,30年代末只身去重庆赴考,居然考上了重庆大学冶金专业。那时致力于新式教育的重庆大学刚由刘湘创办不久,在全国、全球广揽教授,抗战期间发展成为国立大学;而那个年代冶金专业的社会影响,大概等于今天的人工智能。

毕业后,外公进了重庆一家钢厂担任工程师,是今天某特大钢厂的前身。几年后,外公的父亲去世,他回家奔丧;在服孝期间,正值抗战后国民政府整合全国的钢铁制造和技术资源,在黄石成立大型钢铁联合企业。外公的工厂也从重庆搬迁到了湖北,外公不愿离开故土,也没有盘缠去新地赴职。于是到了老家县城谋职,有多家中学都聘请他去教数理化。

40年代末,老家县城和周围农村正是地下党和川东游击队活跃的地区。可能是受到西式教育影响,外公痛恨当时政府腐败,向往新社会,跟观念先进的地下党党员过从甚密,那些革命者在解放后大都在西南地区担任要职。外公的四弟是另一个小学校的校长,他就直接参加了地下党,外公四弟的学校和家里成为了游击队员们容身之地,外地来的革命者被他招聘为老师,白天讲课,晚上密谋暴动。我在80年代的地方文史文献记录里,还读到过老干部们回忆讲述了外公以及他四弟等掩护传说中的“双枪老太婆”和同志们的故事。

外公最小的弟弟在40年代中后期从四川考到了上海的大学,在革命的洪流中,他跑到苏北加入共产党游击组织,其后参与了进城接管文化单位,那个游击组织也出了一位时代伟人。

在这期间,外公曾经要求正式加入党组织,地下党朋友让他留在党外,更便于开展公开活动。外公四弟由于组织被破坏,他的单线联系上级在红岩渣滓洞里遇难,跟组织失去联系。解放后,他的党组织关系一直未被承认,甚至被作为反动分子关押了一段时间,出来后不允许他再当老师,只有回家务农,甚至不许随便进城。直到八十年代外公四弟才平反并恢复党籍,按照退休教师的待遇补发了几十年工资。

八十年代中期,年已七十的外公正式入党。尽管积极参加地下党工作,西南地区老革命们的回忆录常常提到他,并且在解放后担任过副县长、县人大常委会主任等职,外公一直被当作知名“民主人士”和我党的忠诚伙伴。然而他一生向往加入共产党,几十年入党的夙愿终于得偿,外公认为这是他的人生新生,赋诗作画以庆,我记得他老人家七十岁入党的诗作还上了地区或是省上的报纸。

五十年代末期开始了著名的“大炼钢铁”运动,专业对口的外公带领一组人去山上找矿、采矿、炼铁、练钢,担任钢铁厂技术副厂长。六十年代初,钢铁厂下马,外公回到县城里的中学继续任教。由于是县上仅有不多的大学文化人,加上教育和工业的经验,他担任了工交文卫的副县长,使得我母亲在50年代末进大学及以后初入工作期间,一直受到干部家庭出身的激励。

到60年代末期,外公顺理成章地以“当权派”身份,被戴高帽、游街、抄家、打倒,被从学校宿舍赶出来搬到一条偏僻的小街民房。我的童年就是在那个屋后是小溪竹林、最里间面向小溪竹林的吊脚小屋是外公的卧室兼书房的房子里渡过的。当我成年后读到《约翰克利斯朵夫》“江声浩荡,自屋后升腾”时,脑中联想浮现的意象居然是那个小屋的滔滔水声。

我印象中外公那间小屋里杂乱地堆满了中英文书籍,从字典、数学教材,到冶金、建筑专业书,还有各种计算尺、绘图工具、硫酸纸和图版。被褫夺了职务的外公从冶金转攻建筑,毕竟有深厚的理科功底,别人不懂的,他说可以买书来看、自己学。在那十年期间,外公设计了老家县城里从火柴厂到火葬场,从发电厂到河岸堤坝等一系列大型建筑,并指导施工、协调拆迁。

因为大学时专业课是外国教授用英文教的,从未出过国的外公爱用英文跟我讲窦尔敦盗马的故事,后来我回到父母身边念小学时,还时常用英文给外公写信。

和爷爷清淡严谨的生活形成鲜明对比,外公的生活不拘小节,也从不算计。他一日三顿都要喝上三两白酒,自己烧菜,喜欢好茶,用烟杆抽手卷的“叶子烟”。即使在生活最清贫时,他也常让姨妈们去街上切烧腊回来下酒,还夹出最好的一片肉给我吃。外公并不是只对自己大方,外公家里时不时有乡下来的远房亲戚白吃白住一段时间,走时外公还顺手送上一笔钱,他在家族里的豪爽大气远近闻名,深刻地影响了我母亲这一系。

80年代初外公恢复待遇,在政府改选中当选县人大副主任。可能是那时建筑设计资质管理严格化了,我猜外公早些年都是在无证设计,所有后来他再没有设计过建筑,而是把兴趣爱好转向了中医和格律诗写作。我念小学时每个暑假都在外公家过的,那时已经搬到了宽大的政府宿舍,在没有任何装饰的毛坯屋里,仍是堆满了各种书籍,我读了好多册由各级政协编撰的《文史资料汇编》;每天最兴奋的时刻是等邮递员送《参考消息》来,我抢在外公前面先看,告诉他世界发生了什么大事,这张报纸是一定级别以上干部才有的特权。

外公去世时几乎没有留下金钱的遗产。出殡之时,半个县城的亲朋好友,教过的学生,看过的病人前来送行,盛况空前,那是什么金钱都换不来的荣耀,他留给我们的遗产,就是横亘世纪的半个地下党员、会讲英文的冶金专家、无证建筑设计师、自学成才中医、非主流老干体诗人、家庭厨男、烟酒茶爱好者的精神财富。

虽然前后当了几十年县级领导,外公从没给我留下蝇营狗苟的官场印象,唯一可能有点联系的是我大学毕业找工作时,外公托人去找了一位称他为“三舅”的远房亲戚,而这位亲戚居然是中国世纪政治伟人的近亲。不知道那位仅仅是省级机关科级干部的亲戚打招呼,是否在我找工作的过程中真正发挥了作用,至少不是关键作用,总之,这是我唯一留下的外公跟官场有联系的印象。

写到这里,可能大家觉得我对奶奶和外婆着墨甚少,我并没有不尊重女性的意思,她们都养育了五个以上的孩子,然而在那个年代,女性的确只能扮演家庭妇女的角色。这折射了六十年以来,中国妇女的解放和社会地位的提升。

奶奶在我很小时就因为癌症去世了,我父辈都很热爱和尊重她,奶奶家庭经历了时代变迁动荡,她的衣着从照片上的呢绒华服,到我依稀还有点印象的粗布列宁装;在极度艰苦的条件下,她依然不离不弃、勤俭持家养育了一大家子。

外婆是大家闺秀出身,下嫁给穷书生的外公,在当地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外婆出身长大的大院在县城里,在四九以后也物是人非,时代变革甚至使外婆的一个家人失去了生命。

外婆曾经做过小学教师,外公给我用英文讲故事可能还算是逗小孩玩儿,而外婆则是认真教我读书写字,使得我四岁时已经在那个吊脚小楼里熟识厚厚一摞识字卡片,七岁回到父母身边时,已经能够全文默写《沁园春·雪》,以此雕虫小技震惊了小学校长,允许我破例跳级插班入学。外公外婆一生祥和,高寿而终。

今天是中元节,我默默地感谢先辈的在天之灵,保佑我的父母、我的家人、我自己,能平安、顺利,感恩他们塑造了我的做人标准。

??????为先人点上一桩香,放飞一盏灯!??????

GEORGE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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