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_七月半_鬼节

平遥人的寒食节和清明节

发布时间:2020-8-31 12:27:16   点击数:

平遥人的寒食节和清明节

在传统节日中,有这么三组时日相挨、节俗意义也相关连的节日:一是除夕和大年初一;二是二月初一的中和和初二的龙抬头;第三就是冬至后一百零五天的寒食和第二天的清明。还有三个以节气为节日的,那就是冬至、立春、和清明。清明的时日与阳历的月份相对应,通常在四月五日、或六日,是相对固定的;而与阴历月份相对应,或在二月、或者三月,却是动态的。如果是腊月里立春,那么清明例在二月;如果是正月里立春,那么清明则例在三月。二月清明为春浅;三月清明为春深。所以平遥俗话又有“二月清明见了花,三月清明不见花”的物候谚语。寒食和清明虽然时日相挨、意义相关连,但形成节日却是寒食在先。早在汉代,就已有寒食这个名目,而清明形成节日,大约已是到了唐代。先来讨论寒食,不妨还是从南北朝时期的节俗名著《荆楚岁时记》谈起。来看记载:去冬节一百五日,即有疾风甚雨,谓之寒食。禁火三日,造饧、大麦粥。按:据《历》合在清明前二日,亦有去冬至一百六日者。介子推三月五日为火所焚,囯人哀之,每岁春暮,为不举火,谓之禁烟,犯之则雨雹伤田。旧俗以介推焚骸,有龙忌之禁,至其月,咸言神灵不乐举火。后汉周举为并州刺史,移书于介推庙,云:“春中寒食一月,老小不堪。今则三日而已”。谓冬至为冬至后一百四日、一百五日、一百六日也。又,周举移书及魏武《明罚令》、陆翙《邺中记》并云寒食断火,起于子推。据《左传》及《史记》,并无介推被焚之事。《周礼·司烜氏》:“仲春以木铎修火禁于国中”。注曰:“为季春将出火也”。今寒食准节气是仲春之末,清明是三月之初,然则禁火盖周之旧制也。正文简练。按语文字较长,引录多有省文。以下试作梳理解读。正文虽然文字简练,但却概括了时日、气候、节名、节俗、特征食品五方面的内容。冬节:冬至节。冬至后一百五日为节,按语特别指出,这个时日涉及到历法的精确推算,所以在历年的《历书》中,或为冬至后一百五日,或为一百六日。这在唐诗中也有反映,如姚合《寒食》:“今朝一百五,出户雨初晴”;元稹《连昌宫词》:“初过寒食一百六,店舍无烟宫树绿”。不过一百五日最具传统意义,如平遥节俗至今称清明前一天为“一百五日”,比称寒食还要通俗普遍。而寒食,似应是更为古老的正名。早在西汉刘向《别录》中,就有“寒食蹋蹴”的记载。蹋蹴:大概是指蹴鞠,一种类似后世踢足球的竞技活动,中国古代多用于春季练兵。“疾风甚雨”讲的是寒食节前后的季节气候。古今大体相同,如唐杜牧有“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诗句;平遥俗话也有“(清明)鬼不走干路”的说法。禁火三日,止炊冷食,是寒食节最主要的节俗。饧:麦芽糖稀。寒食特征食品的大麦冷粥,加了饧稀要更为可口一些。食大麦粥应是荆、楚一带之俗;而按语中讲到北方(今山西一带)则吃的是加了麦粒和捣碎杏仁的黍(软)米粥。关于禁火,按语中讲到了周代的一项政令。《周礼·秋官·司烜氏》:“中春以木铎修火禁于国中”。司烜氏:周代官名。是主管採取火种负责祭祀和殿庭照明火烛,以及负责都城防火的官。中春:即仲春。木铎:铎是手摇铃。有木铎、金铎两种:铃中摇舌为木制的,称木铎;铃中摇舌为铜制的,称金铎。周代用以循行宣布政令:宣明文事而循布于都城中,用木铎;宣明武事而循布于军旅中,用金铎。修:循行宣布。国:这里指都城。周制,每年的仲春二月,司烜氏都要摇着木铎循行于都城的街巷,以宣明禁火法令。之所以例在仲春二月禁火。一是按五行学说以春季属木,而木易生火;二是虽然寒食节前后每有雨,但整个春季仍以干旱为主,无论城区、还是山林,防火都是特别重要的事。所以自古例有木铎禁火之令。就是现今清明期间仍以护林防火为大事,也是在传承延续自古禁火的传统。而按语中将周制禁火看作是寒食节俗的文化缘起,这是很有道理的。按语主要讲的是,寒食节的形成与介子推的传说故事有关。介子推的传说后世不断丰富起来的故事是:春秋时期,晋国公子垂耳,因国难而流亡在外十九年。在最困难的时候,追随垂耳流亡的介子推,曾将自己的股肉割下来给垂耳煮饧吃。后来垂耳返回晋国作了国君,也就是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公。然而晋文公在封赏追随他流亡的臣子时,却将“割股啖君”的介子推给遗忘了。介子推高风亮节,不愿夸功邀赏,悄悄带着老母上了绵山,(今山西介休县东南)隐居起来。晋文公知道后搜寻绵山,介子推隐藏不出。有人建议说,介子推是个大孝子,如果放火烧山,子推一定会为了老母避火而出。结果大火以后,发现子推和老母相抱于一棵大柳树下被烧死了。晋文公悲痛难已,就下令在焚山的三月五日这一天,全国禁火止炊,以表示对介子推的深切悼念。之后便形成了寒食节。按语以及引录时省略了的文字,列举了自东汉以至东晋时期,有关介子推和寒食节的丰富资料。说明:介子推追随垂耳流亡、以及割股啖君的史实。在《左传》《史记》两部历史名著中都有记载。但两书中却都没有火烧绵山及寒食禁火的故事。到了东汉时期,或者相沿已久,晋国故地多建有介子推庙,并早已形成纪念介子推而在寒食期间禁火一月的习俗;甚至还形成了寒食不禁火就会下冰雹灾及庄稼的迷信观念。有位周举人并州(今太原)太守时,因为禁火一月时日太长,与民生活不便,于是移文(致祭文)祈祷于介子推庙,才将禁火一月改为冬至后一百四、一百五、一百六的禁火三日。至于有关介子推及焚山禁火的传说,形成基本完整的故事,最早见于汉末文学家蔡邕的《琴操》一书。书中介子推又记做介子绥,而焚山禁火之日又记作五月五日。想来应有传讹之误。稍晚于蔡邕,魏武帝(也就是曹操)在《明罚令》中,以及东晋的陆翙在《邺中记》中,(邺也是晋国故地)孙楚(平遥人)在《祭子推文》中,都认为寒食禁火止炊起源于介子推的故事。并且陆、孙的记载,又都讲到当时当地的寒食特征食品是加了捣杏仁的黍粥。那么寒食的“止炊”和黍粥中的“杏仁”,是不是谐音“子推”(或子绥)和“寻人”的意象演绎呢?似乎很有可能。当然再往后,就是南北朝时期《荆楚岁时记》的记载了。综上所述,可以形成这样的看法:寒食禁火与周制的仲春禁火有一定的关系。介子推追随垂耳流亡,割股啖君,后来不居功而隐于绵山,晋文公寻访不着,而将绵山作为子推名义上的封地,这都是见载于正史的实事。至于有关焚山禁火的传说,虽不见载于正史,但从晋国故地广建介子推庙而约定成俗,来看,故事也未必尽出于后人附会。所以说寒食节禁火之俗源于介子推的故事,应是大体可信的。寒食和清明时日相挨,两节相关而演变形成祭祖扫墓之俗,并且在礼制的意义上被确立为国家的法定节日,已是到了唐代的事。《旧唐书》记载:“开元二十年敕,寒食上墓,《礼经》无文。近代相传,寖以成俗,宜许上墓同拜扫礼。”开元:唐玄宗年号;所谓开元盛世,是唐代最兴盛的时期。敕:皇帝诏令。上墓:也就是后世所谓的上坟。《礼经》:指《礼记》《周礼》等书。寖:逐渐。拜扫:上坟扫墓。这就是说,上坟扫墓之俗,起自民间,并没有经典的依据,到了盛唐时期渐已形成风气,国家这才顺应民情,颁行诏令,确立为法定节日。柳宗元《寄许京兆孟容书》:“近世礼重拜扫。”这又说明到了中唐时期,寒食清明的上坟扫墓,就在观念上成为普遍看重的节俗礼仪了。再谈一谈墓祭和扫墓的文化渊源。《后汉书·明帝纪》永平元年注:“《汉官仪》曰:古不墓祭,秦始皇起寝于墓侧,汉因而不改。诸陵寝皆以晦、望、二十四气、三伏、社、腊及四时上饭。”这里讲的是汉代皇帝陵寝的祭祀礼典。早在秦代之前,并无祭墓之礼。贵族丧礼及奉祀先祖,都是立庙祭祀。如天子立七庙、诸侯五庙、卿、大夫三庙、士一庙为典。所谓“礼不下庶人”,平民百姓是不可以立庙的。然而也没有形成墓祭之俗。因为在孔子葬母之前,“墓而不坟”,连坟头也是不立的。秦始皇大兴陵墓,在墓前创建专供祭祀的享殿,是为墓祭之始。之后,“汉承秦制”,形成皇陵享殿墓祭的礼制,并为历代沿袭。汉代皇陵墓祭,在一年中是十分频繁的。计有晦、望,在每月的最后一天和十五日,这是月祭;二十四节气日,这是节祭;三伏和四时,这是季祭;社日,这是墓地的神祭;腊日,这是年祭。那么传承而影响到后世民间节俗,如清明、七月十五、和十月初一(变晦日为朔日)都要到墓地祭祀的三鬼节,显然就是古代皇陵墓祭简化版的节俗遗风。而“上饭”这个祭礼名目,便是在平遥丧礼中,至今仍然将葬后神主返回来的虞祭,称之为“上饭”至于社日之祭,在平遥之俗又演变成为墓祭的先祭后土了。扫墓的文化内涵要复杂一些。先来讲两个古人德行家教的典故。典故都出于汉代:有位于公(《汉书》中没有留下他的名字)闾里(古代社区)之门毁坏了。邻居们共同修复。于公对大家说:“咱们将闾门加高加宽一些吧,好让驷马高盖的显贵之车也能过得去。我治狱办案从来没有过冤假错案,还常常注重宽容以积阴德,我的后代一定会有高官显贵之人。”后来他的儿子于定国官至丞相,孙子于永官至御史大夫,果然成为拜相封侯的名门望族传世。(见《汉书·于定国传》)再说严母。严母有五个儿子,都是郡守一级的大官。汉代郡守一年的俸禄为二千石谷米,所以当时的人尊称严母为“万石严妪”。严母的儿子严廷年任洛阳令。有一年,严母打算和儿子过个年,就从家乡东海郡来到洛阳。当看到判决布告一次要杀好多的人,严母大惊,决定住在旅舍不入官府。延年闻讯来情,严母不见,延年长跪门前叩头谢罪,才将母亲请进府邸。严母勉强过了年,临回家时对儿子说:“你有幸为郡守大官,不以仁德教化百姓,却一味以刑杀立威,这能说是父母官么!老天有眼,刑杀过当,是要遭报应的。看来年老的我还须归家扫除墓地,等着你这个壮年的儿子死罪归来。”过了一年,严延年果然获罪被杀。当时的人都盛赞严母的德行和先见之明。(见《汉书·酷吏传·严延年》)扫墓这个概念见于文献记载,最早就是出自《汉书·酷吏传》中严母慈父典故。那么将于公“高门”和严母“扫墓”这两个讲德行家教而有先见之明的典故放在一起讨论,这与后世节俗意义的扫墓有关系吗?况且严母的扫墓要以节俗意义而论,似乎还是犯忌讳的呢!这就又当从看问题的角度上来作探讨。《昭明文选》中,《昭明文选》中南朝梁刘孝标(峻)《辨命论》:“于公高门以待封,严母扫墓以望丧,此君子所以自强不息也”。严母的扫墓之所以也称得上君子以自强不息,就是从她在德行家教的意义上有先见之明和行事刚健上而来的。那么将严母扫墓的典故,讲给后世一群一群清明扫墓时家族子弟们听,难道不是很有警示意义的德行家教么!而后世的清明节俗,如十分注重传统文化的平遥节俗,清明扫墓就特别忌讳为人母者、为人妇者、以及出嫁了的女儿去到墓地,应该说,形成这样的民俗观念,这与严母扫墓的典故也是有关系的了!宋高承《事物纪原》中也讲到:墓祭之礼始于东汉,到唐代才盛行起来,时日就在寒食清明节下,这在唐诗中也有丰富的节俗史料。如白居易《寒食野望吟》:乌啼鹊噪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垒垒春草绿。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冥冥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将寒食清明时节野望的气象、物候、和墓祭的情景,写得历历如在眼前。同时也说明,早在唐代,寒食、清明两节在祭祖扫墓的意义上已是一体无间的了。那么就以唐诗而论,哪一首写唐代寒食墓祭题材的诗作,写得最具节俗文化意义呢?来看杜甫的《寒食行》:寒食家家出古城,老人看屋少年行。丘垅年年无旧道,车徒散行入衰草;牧儿驱牛下冢头,畏有家人来洒扫。远人无坟水头祭,还引妇姑望乡拜。三日无火烧纸钱,纸钱那得到黄泉!但看垅土无新土,此中白骨应无主。试作散译:寒食时节,家家祭祖上坟。总是老人们守候在家里,小辈年轻人相伴去到墓地祭扫,墓地里的荆草年年长得荒没了旧道,前来祭扫的车马也只能在荒草间辗进辗出。牧童远远看见有人前来祭扫,就赶紧将牛儿赶下坟头、赶出墓地,因为墓主家人对作践坟头墓地特别忌讳。远行在外的人们只能在河溪水边致祭,出嫁了的妇人俗礼忌讳扫墓,通常总是向着家长祖坟的方向拜祭。遵照禁火三日的古俗,纸钱是不能烧化了,那么随风吹散的纸钱,黄泉冥界的亲人也能收到吗!可怜那些没有添上新土的坟墓,想来墓中的白骨已是没有了后人。真不愧为“诗圣”的大作,通俗质朴,寥寥十二诗句,蕴含着淡淡的哀思,无一句无实事,就将唐代寒食清明上坟扫墓的节俗,写得情景毕呈。最有文化意义的是虽古犹今,即使在一千三百年后读来,就象写的是年年清明的现今!宋代的寒食清明,比较唐代,又有哪些节俗演变呢?来看《东京梦华录》:清明节,寻常京师以冬至后一百五日为大寒食。前一日,谓之“炊熟”,用面造枣锢飞燕,柳条串之,插于门楣,谓之“子推燕”。子女及笄者,多以是日上头。寒食第三节,即清明日矣。凡新坟皆用此日拜扫,都城人出。四野如市,往往就芳树之下,或园圃之间,罗列杯盘,互相劝酬。都城之歌儿舞女,遍满园亭,抵暮而归,轿子即以杨柳杂花装簇顶上,四垂遮映。自此三日,皆出城上坟,但一百五日最盛。(注:引文中有关皇家节礼和市面出卖各色糕点熟食的内容省略未录)大寒食:陈元靓《岁时广记》:“清明前二日为寒食节,前后各三日,凡假七日。而民间以一百四日始禁火,谓之私寒食,又谓之大寒食。北人皆以此日扫祭先茔,经月不绝”。这就是说,所谓的大寒食,是指清明前的禁火三日、或也指古代官府寒食节前后放假七天而言。同时也说明,作为一个大节日,在宋代是寒食节包括清明,而不是如后世的清明节包括寒食。枣锢、子推燕:两种节俗特征面食。以“子推”为名,并用柳条串起来插于门上,是为纪念介子推之意。及笄、上头:“笄”是簪子。古代女子以十五岁为成人出嫁的年龄,要改妆为成人的发型,称“上头”;第一次举行这样的礼仪,称“及笄”。宋代通常在寒食节正日举行女子及笄之礼。新坟:新丧第一年的坟墓。宋代旧坟、新坟扫祭时日有别:旧坟以寒食为正日;新坟以清明为正日;新坟扫祭尤其隆重。这在后世一些地方仍有传承。宋代仍特别讲究寒食禁火三日的古俗,所以在禁火三日的前一天,家家备办熟食,称为“炊熟”。这在宋代也几乎成为一个约定成俗的节日名目。而上坟返回途中,人们通常都带着冷食、熟食去到风景林园聚会野餐,歌妓舞女也要赶来助兴,这又沿袭的是春游踏青的古俗。不过宋代的社会风尚演绎得更为奢华。扫墓归来以柳条花枝装饰轿子,也是宋人独特的节俗风情。张择端的名画《清明上河图》上,细看那郊外归来的轿子上,还真插着摇曳的柳条呢!明代清明节俗,来看《帝京景物略》:三月清明日,男女扫墓,担提尊盒,轿马后挂楮锭,粲粲然满道也。拜者,酹者,哭者,为墓除草添土者,焚楮锭,次以纸钱置坟头。望中无纸钱,则孤坟矣。哭罢,不归也,趋芳树,择园圃,列坐尽醉。有歌者,哭笑无端,哀往而乐回也。是日簪柳,遊高梁桥,曰“踏青”,多四方客未归者,祭扫日感念出遊。所写到的情景,除了扫墓返回时的园林野餐仍沿袭宋代遗风而外,其它扫墓礼俗,如带上或丰或俭的祭品,和各色的楮(纸活)、锭(金银纸锞)等烧醮祭仪,当然还有纸钱、酒水和坟上添土的铁锹;以及坟头无纸钱、新土为无主孤坟,和远游不归者的野祭等等;与后世的节俗就大体相同了。当然以上记载是北京地区的清明节俗,而全国各地自当各有特色。那么十分注重传统文化的平遥节俗,在移风易俗的传承和演变中,寒食清明的一体为节,又形成了怎样的地方节俗呢?以下拟就清明节的特征食品和特征物仪、上坟、新节、动土四个方面,分别讨论。平遥节俗,清明绝对是一个大节。单说节俗意义的特征食品,甚至早在惊蛰节气就开始备办了。平遥农谚“惊蛰栽蒜”。一年最早的种植农事就是栽蒜。地里栽罢,剩余的蒜瓣儿,或是自用、或是从市场上买来、讲究传统习俗的人家,都要栽在一个大盘子里,放在室内温长。大约二十多天到清明,满盘嫩绿劲挺的蒜苗,就会长到一尺多高。这带着五行正气春天属木、其色为青的嫩绿蒜苗,正是清明应节的食品配料。还有那应节的豆芽菜,清明前五、六天浸发即成。但和春节的绿豆芽不同,清明节发的是黑豆芽。是取平遥俗话“黑茬芽地”以象征人丁兴旺的意象。上坟墓祭的菜包馅中,和清明正日早饭必吃长寿汤面的浇菜中,就一定要配上寓意吉祥的青蒜苗和黑豆芽。不必论颜色且看那芽芽苗苗,多么富有人丁兴旺的意味!清明节花馍的形态意象,内涵更为丰富。首先以龙凤的雏型来为孩子们演义:龙的雏型是一个拳大的小蛇蟠,身上压了花纹,两眼按上黑豆;两眼按上黑豆;身上还要落一只寸大的小燕子,扠开剪尾,剪出翅羽,小脑袋上还按上两粒高粱眼;这是未婚男儿的吉祥花馍,凤凰雏型的小燕子是他待娶的媳妇。还有一如小燕子一样的形态,捏作大一点的三只小燕子叠加,作燕燕于飞的意象,或作两只顺飞于下,一只返飞于上,作去而回归的意象,合体也如一拳大小,这是未嫁女儿的吉祥花馍。夫妻的吉祥花馍,是一个兔首蛇身合体的蛇蟠兔;夫为蛇而妻为兔,取“蛇蟠兔,必定富”的寓意。而这一意象形态,又似乎是根据伏羲、女娲人首蛇身的神话形象创意的。寡妇的吉祥花馍是蜗牛,是一个自坚自守的意象。鳏夫的吉祥花馍是守锅佬,是一个尖头盘坐的形象,没有了老妻的服侍,也只能自守锅台以求自温自饱。还有一个有如三个大枣核叠加为一体,以一根面条中系在一起的花馍。宋代和子推燕串在一起的面食为“枣?”,?:音胡;一种糕饼。枣核与枣?谐音,而三个大枣核叠加为一体,可不就是“并”么!这一形态怪怪的花馍,似乎就是不知古俗的特征食品为何物,后世以谐音附会而创意出来的。因为年代久远,一些花馍仍在依样葫芦地捏制传承,象子推燕的演义就已别开新意,而三叠枣核可就难知其义了。平遥清明节诸多样式的花馍,都是具有节俗意义的吉祥物。当然还要蒸制一些寻常供品的馍馍,因为清明墓祭属于古祭的范畴,所以无论是吉祥花馍、素供馍馍、以及扭嘴儿小菜包,都要点上大红点饰。各式花馍为节俗各自的吉祥食品,大都不作墓祭,唯有父子俩辈的蛇蟠兔要作上坟墓祭,先与其它供馍祭于坟前,祭后再将蛇蟠兔抛上坟头滚过,有的滚后还要将蛇头搬作昂首状态,取龙抬头之意,总之都是寓意吉祥的演绎蛇。蟠儿上落一只小燕子,这一意趣盎然的意象形态,平遥的母亲们解读,是未婚儿子背着个媳妇。自古传承,寒食清明的面塑燕子,称为“子推燕”,平遥节俗又添了个蛇蟠儿,燕子和蛇蟠儿,与介子推有什么关系呢?这就又当回到介子推的故事上来作探讨。故事参看前文。而见于《史记·晋世家》、汉刘向《说苑》、后汉蔡邕《琴操》等书,又都记载有:晋文公返回晋国,封赏追随他流亡的臣下,但却忘记了介子推。子推不言功争禄,作《龙蛇歌》,归隐绵山(今介休绵山)。受封赏的同伴们哀怜子推,为他鸣不平,就将《龙蛇歌》贴在宫门上。歌曰:“龙欲上天,五蛇为辅。龙已升云,四蛇各入其宇,一蛇独怨,终不见处所。”一本歌词又作:“五蛇从之,周流天下。”龙反其渊,安其壤土。歌词中的不平之怨显而易见。又,在唐诗中,诗人又将寒食节称为龙歌节,如:李德裕《寒食日三殿侍宴奉进》:“宛转龙歌节,参差燕羽高”;又将寒食灶火称为龙蛇火,如王昌龄《寒食即事》:“雨灭龙蛇火,春生鸿雁天”;诗句中也内含对子推哀怨的同情。那么世传的子推燕和平遥特色的蛇蟠儿,可见都是有经典依据的民俗创意。称名为“子推燕”,或许就是以谐音而作委婉之词的“子推怨”;而蛇蟠儿上背小蛇,或二或四,只要不是五条,分明就是晋文公有负于介子推的意象了。上坟的仪物也有神鬼之分:供后土之神焚化的是黄纸叠制的神锞;供坟中先人的是白纸彩印的冥币,俗称为鬼票子。最有文化内涵的是“纸吊儿”。剪制:五行颜色青、赤、黄、白、黑,有吉、凶之别。绿、红、黄为吉色;白、黑为凶色。清明墓祭为吉祭,所以上坟纸吊儿例用三吉色剪制。先将等份的三色纸,叠作宽约二寸、长约六寸的多层长幅,再从上往下,有如“弓”字一样,一左一右地作横剪开口,但不可以将对头处剪通,共剪四剪,下端留成方形而剪作卍字;然后裁开两边,使每层分成单页,上端一体挟在一根高粱箭杆(竿)上,再将分页往下一抖,便成一束长约一尺的三色缤纷纸吊儿。纸吊儿作这样的意象形态,有什么文化意义呢?“吊”者,“弔”也。这又当从文字学上探讨“弔”的本义。在还没有发明用棺木装殓尸体之前的远古葬俗,人死之后,在旷野挖一个浅坑,下面铺一些柴草,将尸体放上去,再盖上柴草,这就是“葬”字上下皆“艸”、中间置“死”的本义。这样的葬俗,在安葬之初的日子里,须得亲属执弓箭轮番守护,以防猛禽野兽的侵害,这又是“弔”字以弓搭箭的本义。后来的弔亡、弔丧、弔孝、弔唁、凭弔等等,都是“弔”字本义的引申。那么请看平遥清明节俗上坟仪物的纸吊儿,从剪制的形式、到挟在箭杆上的插于坟头,正是一个贴切于“弔”字本源意义的意象形态。而纸吊儿的下端又剪成一个卐字,卐字是佛教文化,是如来佛胸前象征无穷智慧和无限法力的一个法象符号。又,平遥方言“卐”与“亡”谐音。那么平遥清明节俗的纸吊儿,既具有远古“弔亡”的本源意义,又具有世俗“辟邪”的迷信意义。这样的意象形态,无疑是博雅的文人创意,而有妙手的巧妇剪制,共同完成的一则民俗文化的杰出范例。平遥节俗的清明纸吊儿又有两式,大同小异,只在于三剪子和四剪子,所谓“神三鬼四”的区别。即左右撗剪弓字开口,三剪口的为神吊,四剪口的为鬼吊。所以四剪的鬼吊挟上箭杆插于坟上,而三剪的神吊则是扯作单页贴在家宅的大门、小门和所有的窗户上。或有使懒法儿的人家,则是在上坟以后,从鬼吊上扯下两页,去掉一剪口而改作神吊,带回家来,和柳枝谷茬一起插在大门上。那么清明节以三剪子的神吊儿作为家宅纳吉辟邪的神符,又意会的是哪一位神祇呢?且待后面“动土”一段再作探讨。上坟扫墓,也就是去到墓地、整理坟头、祭祀祖先,这自然是寒食清明的节俗主题。而要作深入探讨,一些文化概念还须先明其义。传统文化,祭祀祖先亲人有三种形式:一是丧礼期间在棺柩灵堂之前的祭奠,是为“尸祭”,二是年节期间在神主牌位、或是遗像之前的供奉,是为“神祭”,三是或在节日、或在忌日,去到墓地在坟头前的祭祀,是为“鬼祭”。所以民俗将墓祭的三个节日,即寒食清明、七月十五和十月初一,称为三鬼节。“鬼”的本义是什么呢?《说文解字》:“人所归为鬼。从人,象鬼头,鬼阴气贼害,从厶”。《尔雅·释训》:“鬼之为言归也。”《列子·天瑞篇》:“精神离形,各归其真,故谓之鬼。鬼,归也。归其真宅。”将古人的释义合看,“鬼”是一个人死后面容可畏的象形字;而“归”既表示精神离开形体而复归本真,又是“鬼”字的读音。人死后神形分离,这是古人的观念。那么鬼的归其真宅,又是哪里呢?《礼记·祭义》:“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之谓鬼。”这应该是见于经典最为客观科学的定义。而平遥俗语“人吃土一世,土吃人一口”,实与经典释义有异曲同工之妙。然而由于人们对死者的敬畏和宗教的演义,本义是归于地下、入土为安之鬼,又幻化成为迷信观念的邪崇幽灵之鬼,那就又是后来的事了。什么又是墓与坟呢?要讲文化的本义,墓是地下安葬的土穴,坟是墓穴上堆起的土堆。上古墓穴,“墓而不坟”,葬后墓穴上是不起坟头的。所以孔子的母亲死后,要和孔父合葬,停殡于路上,经多方寻访,才找到父亲的葬处。孔子感叹说:我是四方游历之人,须得为父母合葬之墓留一个标志,于是在墓穴上封土堆起一个四尺高的坟头。之后形成传统,后世的祖坟墓地这才堆起了累累有序的坟头。至于墓祭,前面已讲了,是始于秦、汉皇陵的上墓、影响到民间而形成的。这里不再重复。寒食清明上坟扫墓,古今正日或有不同。唐宋以寒食、即一百五日为正日,而以寒食包括清明;明清及之后则是以清明为正日,而以清明包括寒食;这是举其大概而言。后世如平遥节俗,也许出于对严母扫墓典故的忌讳,俗话只讲上坟,而不讲扫墓。上坟正日又因死者情况不同而有别。先讲时日名目:清明以节气为名,普天皆同;清明前一日,俗话只称一百五日,而不称书面官名的寒食;清明前两日又称为“小鬼日”。小鬼日也许是地方节俗特有的名目。什么是“小鬼”呢?平遥民俗将十二周岁以上少亡的、以及未婚而不满六十花甲而亡的,都称为小鬼。小鬼是没有资格葬入祖坟的。还有已婚而未满六十整寿以及妻先亡而夫仍在世的,也是不可以葬入祖坟的。只有夫先亡而享有六十整寿,以及夫妻合葬,才可以葬入祖坟。这样的葬俗,死者就有了身份资格的不同。那么体现在上坟节俗上:已婚而享有整寿、或冥寿满六十花甲、合葬于祖坟的,是在清明正日上坟。已婚而因故未能葬入祖坟、而又是在冬至节后死亡的,也可在清明正日上坟;如果是死于冬至节前,尚未葬入祖坟,来年清明为死者的新坟新节,则又当新节和上坟皆在一百五日一并举行。至于死者为小鬼,清明享供也称不上坟,或是也给过个新节,都是例在小鬼日举行。所以平遥节俗上坟,以清明为正日;或因故而赶在一百五日上坟,也是有的;而小鬼日的上坟,可就是人们特别忌讳的了。平遥节俗,清明上坟例在清晨。这也有传统文化的讲究。二十四节气的名目,当数清明最富有春天的诗意美。《岁时百问》:“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而明净,故谓之清明。”讲得再通俗一些,就是这一节气的特点为天气清和、草木明茂。那么清晨上坟,天气清新,人气清爽,最贴切于清洁明净的意境。此其一。其二,古人讲孝敬父母,又有早晚请安的“晨省而昏定”之礼。事死如事生,那么清晨上坟,也取早晨问安之意。平遥俗语,又有“千里赶上坟”的说法。出门在外的人们,只要能赶回来的,都是早一两天就赶回家来祭祖上坟。如今有车的人多了,百里之内,打一个早起也就赶回来了。同祖坟的大家,还有个各小家不可以自行其便而多次去到祖坟的讲究。所以各家通常都要互相招应,会齐了一起去到墓地上坟。体现的是人丁兴旺、和睦相处、同心合福的传统家庭伦理。清晨上坟,总是家庭主妇们早早起来,将先已备办好的一座供品仪物,诸如供馍、蛇蟠儿、菜包、神锞鬼票、纸吊儿、一一放在篮子里,香酒为防折断倾洒,则应单另随手,上坟人一总带了,还须扛上坟头添土的铁锹,晚辈跟着长辈,一大家相随去到墓地,家家如此。出得村来,机耕路上行人小车不断,真是宋人笔记“四野如市”的景象。祭祀,平遥俗语称为“供献”。献,本义就是上祭。上坟供献,就地铺纸摆供。先得奉祀后土之神。方位在立祖坟头上首左后方;显贵之家,多立有“本山后土之神位”的碑楼。后土神前各家只供素馍四个,三下一上为一俸;尊长撮土上香,焚化黄纸神锞,奠酒,跪拜三叩首。然后各家坟前自供。先将纸吊儿插于坟头;坟前也供素馍一俸,蛇蟠儿摆在四周,再供上菜包三俸;撮土上香,人人必奉,讲究的就是个香火旺盛;跪拜尊长居前,焚化鬼票,奠酒,晚辈依序跪于其后,随礼四叩首。叩罢起身,孩子们乐于坟头上抛滚蛇蟠儿,大人们整理坟墓、培添新土。坟上长草为有生气;坟上无草为无生气。同祖坟或有后人未能赶回来上坟的,或有无后嗣的,侄辈也当代为上供添土,并将纸吊儿分页挂其坟头。传统观念认为,清明上坟,祖坟留有绝嗣坟头,是很不吉祥的。礼毕收供,先收坟前的,后收后土的,将余酒遍洒坟头,是为谢土之意。上坟返回时,通常要带回仪物三样:一是家中未剪神吊的,要从鬼吊上扯单页改作的神吊。二是折取柳枝。平遥葬俗,坟头植柳封树。存活的折柳自取;未能存活的,或沿途折取,或四野铲取一种最早新绿的棘荆,俗名为“棘枝”的柳条,以代折柳。三是还要在秋耕过的谷地里,捡取三、五茎多根须的谷茬。将神吊分页,绿柳新枝、和谷茬三样仪物带回一总插在家宅的大门小门上。上坟返回如此装饰门户,又有什么节俗文化的意义呢?插柳是古老的节俗。早在南北朝时期,北魏农学家贾思勰在《齐民要术》一书中,就有“取柳枝著户上,百鬼不入家”的记载。不过这一记载讲的是新正元旦的节俗。古人认为柳能辟鬼,如古代丧车称柳车,装饰棺车的帷盖以柳材为具,后世墓中镇物用桃弓柳箭,平遥葬俗出殡以大柳枝开道等等,即是实例。到了唐代,以柳枝辟邪之俗又移易到三月初演绎。如唐段成式《酉阳杂俎》:“唐中宗三月三日赐侍臣细柳圈,戴之可免虿毒。”而作为寒食清明的节俗,《岁时广记》:“唐朝于清明取榆柳之火以赐近臣,顺阳气也。”以“顺阳气”释义,又当与五行学说:东方属木,其季在春;又十二地支方位,卯也在东方,而木、卯相结合为柳有关。到了宋代吴自牧《梦梁录》:“清明日家家以柳条插门上。”插柳以顺阳气的节俗就十分普遍了。那么平遥清明上坟返回来的门上插柳,也是一脉相传的古俗遗风。传统文化所谓的五谷,是一个广义的概念,通常指黍、稷、麦、菽、麻,山西广泛种植的谷子,就属于稷的一种。《说文解字》:“稷,斋也。五谷之长。”是说,稷在百谷之中,具有高古的文化身份,上古特以稷作为祭祀百谷之神的供品。而百谷之神,以及上古主管农植的官,也都称之为稷。农耕文化特重土地和百谷,将土地之神的社和百谷之神的稷,合起来称为“社稷”,以作为国家政权的象征和代称。《白虎通·社稷》:“王者所以有社稷何?为天下求福报功。人非土不立,非谷不食。土地广博,不可遍敬也;五谷众多,不可一一祭也。故封土立社示有土尊;稷,五谷之长,故立稷而祭之也。”讲的就是国家立有社稷坛以奉祀的意义。那么家国一理,民俗观念将谷子作为象征家族兴旺的吉祥物义,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再来谈谷子的特征意象。平遥农谚说:“谷三千,麦陆十”,讲的是丰满谷、麦的穗籽粒,麦穗约为六十粒,谷穗约为三千粒。谷子是为“多子”之象;谷子又是单子叶,须根系禾木作物,秋耕翻起来的谷茬,其发达的须毛根,结合多子联想,有如老寿星的大胡须,而以谐音见义,胡者,福也,是为“多福”之象。那么已寓意多子多福的谷茬,作为上坟之礼收关的吉祥物仪,插在家宅的门户上,这是平遥清明节俗又一例看似寻常最奇崛的文化创意。以象征性的意象形态,寄托人们的美好愿望,这就是民俗文化的表现形式和主题意义。就举平遥清明节俗来说,上坟祭祖,是清明节俗的文化主题,寄托着什么美好愿望呢?那就是家族兴旺。以什么为象征性的意象形态呢?青蒜苗和黑豆芽的根苗生旺,蛇蟠儿谐音的奢盼儿,富贵不断头的卐字纸吊儿,大家庭结群上坟的人丁兴旺,坟前撮土人人上香的香火旺盛,坟头添培新土的后继有人,以及多子多福的谷茬和春意盎然的新柳插门,等等。这一路移步换形的意象形态,真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极具个性;但却贯穿着一脉共性的主题精神,那就是家族兴旺、辈辈传承。由于有着共性的主题,才使得在自古传承中丰富起来的诸多个性创意,又象是一人一时的整体设计;这正是平遥节俗文化最为引人入胜的所在。三鬼节墓祭,以清明最为隆重;而清明墓祭,又以为死者新坟的过新节最为隆重。所谓新节为什么是指新坟而言,而不是指新丧而言呢?因为多年的干骨旧坟,一旦移葬而重建新坟,还要为旧鬼的新坟重过一个新节。新节的文化意义是什么呢?传统文化,谓人的住处称阳宅;谓鬼的葬处称阴宅。阳宅、阴宅都有一个安居的迷信观念。所以新居落成、或乔迁,特重“暖房”的祭祀;新坟安葬后过了一定的时日,也特重新节的祭祀。道理是一样的。这从新节祭祀必要烧醮一座阴宅安居工程的纸活宅院来看,就是明证。关于这一点,后面还要谈判。这里讲的过了一定的时日,是从死者过世的时日之在冬至节前、或节后来界定的。如果死者是在冬至节前过世,那么到来年的寒食清明,就可以为死者的新坟安居过新年;如果死者是在冬至节后过世,那么就得到来年又来年的寒食清明,才可以为死者过新坟安居的新节。形成这样的葬俗和节俗,也许与迷信观念附会一百五日有关。冬至后一百五日为寒食。而平遥俗话讲迷信的宜忌,有“百无忌数”、或是“必无忌数”的说法。民俗以“百五”与“百无”、或“必无”谐音作附会,认为死者过世满一百五百,就无所忌犯而百(必)无忌数了。那么冬至节前过世的,到来年寒食清明过新节,时日最短也满一百五日了;而冬至节后过世的,到来年寒食清明,迷信理论上讲,就不满一百五日。况且,丧礼还有一个过“百忌”的讲究,总不能在过世于冬至节后的短时日内,连“百忌”都没有过,就先来过新节吧!平遥葬俗的墓葬形式有两种:一是“上穴”;一是“壁殡”。所谓上穴,就是或迁新坟立祖,或入葬祖坟,各有定位,而以整座坟头的形式安葬于正穴。所谓壁殡,就是没有条件上穴安葬,是于地堰底下靠壁,以半座坟头的形式暂作寄葬;所以壁殡又称为“寄埋”。上穴有两个基本条件,即已婚而满六十整寿。(冥婚冥寿也算。夫妻合葬,则妻子不论年寿。)立祖条件要更为严格。如:非原配合葬、非正常死亡、残疾、以及无子嗣者,就不能立祖。不够上穴条件的,如:未婚、未满六十整寿、先亡之妻、夫已上穴(未满三年)而妻不能合葬,以及少亡,只能壁殡寄埋。那么论到过新坟新节:上穴的新坟新节,例以清明为正日;壁殡寄埋的,例以一百五日(寒食)为正日;而少亡小鬼就只能以小鬼日为正日了。移葬(也称倒葬)的新坟,又得重过新节。而正日有别,并同上例。新节墓祭的隆重,主要隆重在烧醮的纸活上。纸活或市买,或自制,都须先期备办。纸活品类繁多,大体可分为安居、安家、和超度三类。安居类的主件,为纸活宅院一座,称为“厉堂”。(平遥方言读作“离多”)附件为所谓的前院“摇钱树”,后院“聚宝盆”。安家纸活,事死如事生,举凡家庭一应用物,注入铺盖衣物,家用电器、以及高级小轿车等等,应有尽有。超度纸活则是儿孙男女人人一杆的“幡儿”。纸活宅院,称为厉堂。单说名目,就很有文化内涵。厉:恶鬼;也指绝嗣无后人奉祀的游魂野鬼。厉堂之祭,始于周制,是国家公祭绝嗣亡灵的祀典,并且分级立祀。《礼记·祭法》:“王为群姓立七祀”,其中有“泰厉”。疏:“曰泰厉者,谓古帝王无后者也。此鬼无所依归,好为民作祸,故祀之也。”又,诸侯立五祀有“公厉”;大夫立三祀有“族厉”。历代沿袭,之于明、清,各省府、县都建有邑厉堂(坛)。如平遥县的邑厉坛就建在城北尧王庙山门外之东。例定在每年清明节致祭,公祀一应绝嗣亡灵,特别是因战事、灾疫死亡而不能归葬故土者。平遥节俗演绎为新坟新节的阴宅安居工程,并稳定传承,意义在于亲人亡灵得免因流离失所而成为游魂野鬼。纸活的厉堂宅院,制作工艺富丽堂皇:楼阁庭院,脊兽飞檐,垂花廊柱,门匾楹联,彩绘一新。其精美奢华,比较民居的富家大院,有过之而无不及。摇钱树也是古俗遗风。汉墓出土的摇钱树为青铜制件的陪葬品。平遥新节的摇钱树多为家人自制。大柳枝是新丧期间和引魂杆、哭丧棍一起砍伐的,干到清明前夕再作装饰。通常在枝冠上扎花叶,一岁一花、只多不少,花叶间多垂白纸钱吊带,上面还要粘缀金、银箔元宝纸锞。五彩缤纷,富丽奢华。厉堂、摇钱树每样只一件例由孝子备办。而聚宝盆则例由亲戚家奉献。聚宝盆以名目而论,始于明代;以形态而论,则最早的记载见于宋代;而以意象而论,则又为佛教文化的盂兰盆。古俗,如在宋代,盂兰盆例在七月十五中元节烧醮;后世如平遥民俗演绎而成为聚宝盆,则又成为亲戚墓祭的通用纸活。聚宝盆形态,为六角开片出檐蓝盆,盆中起椎尖纸箔金山或银山,外檐六角再起椎尖火焰围柱,椎尖顶竖三角小旗一面(见图)。煞是宝气腾焰。纸活幡儿以意象形态而论,是多元文化的结合;以意义而论,则是佛教文化超度亡灵之灯。幡,或许又应写作“旛”。可知是从古代的旗旛演变而来的。幡儿有两种形式:死者的儿辈为宫灯式幡儿;孙辈为沙锅顶式幡儿。宫灯幡儿的形态:上部为一座围栏起柱、僧帽出檐的六角宫灯,六角插飞各起兽头,下垂彩穂;灯座下缘,每一直边各垂旌旗飘带三条,而以腰牌连缀为一组,共六组十八飘带(见图)。沙锅顶幡儿的形态:上部为圆缘、十字花樑穹顶;下部垂无腰牌十二飘带。而再要细分:上部灯式,皆为五彩;下部飘带孝儿、孝女为白纸飘带;侄儿、侄女,以及孙辈,皆为三色相间的彩纸飘带。灯体样式之不同,体现的是长幼有序;飘带素、彩之不同,体现的是亲疏有别。近亲子孙,人人各献灯幡一杆,既为死者消灾免难,又为死者投台转生照明阴间的道路。墓祭供品:后土神例为点红素馍一俸。祭死者:旧时各家皆为大花馍一俸,供菜四碗;男性死者,供佛手大花馍,女性死者,供莲花大花馍。如今简化,孝子儿女阖家供菜四碗,大花馍一俸;侄儿侄女及亲戚,皆供点心之类。亲戚致祭,家家必有纸活。或自制,或市买,如聚宝盆、家用电器、小轿车之类;也可各家给以纸活钱而由主家一体备办。纸活无论自制、市买,皆不糊底,都是于当日腹中装上鬼票,是为“不空”的讲究,然后再现糊底子。新节正日,倒在近午时分致祭。亲戚到齐,共同糊了纸活底子,大家分带纸活、祭品,还须带铁锹一把。去到墓地,例由长子主祭。先供上后土神,再于坟前致祭。先摆上供品,主祭撮土,上香一把,人人有份;焚化鬼票、奠酒。然后烧醮纸活。在供品、香堆之前,挖一浅坑,正位摆上厉堂,前院插上摇钱树,后院摆上聚宝盆,点燃后,众人将各自手中的幡儿、及其它一应纸活一一烧醮在厉堂宅院之内,孝子们一面烧醮、一面还要呼唤:“爸爸妈妈收来吧!”侍纸活燃烬,复土填坑以防火。然后由主祭引领,众亲属长幼有序随礼跪拜,四叩首。礼毕收供,先收鬼供,后收神供,余酒遍洒坟头以谢土。墓地大忌连日重祭。所以新坟新节,主家总是连同上坟一体进行。先新节而后上坟。新节祭奠烧醮以后,女孝亲人哭于墓侧,这也是哀情常理。然而可以哭、不可以哭,又有两种情形:旧坟地的墓祭、可以哭;而新坟地立祖的墓祭,则三年不见哭声,所以新坟地立祖的新节,是不可以哭的。这也是平遥自古约定成俗的通例。礼毕返回,午宴招待众亲。众亲属的纸活、供品,主家都得各有回礼。新坟新节墓祭,也是传统的古俗。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中记载,寒食清明的上坟扫墓,“一百五日最盛”;又讲到“寒食第三节,即清明日矣。凡新坟皆用此日拜扫。”又明清时期,见于《北平风俗类征》引自《燕都杂咏》有注:“新葬者祭扫较早,在清明前,俗谓新坟不过社”。都讲的是新坟祭扫,但时日又各不相同。至于古俗的新坟新节是如何讲究和演绎的,那就不知其详了。传统迷信观念,特别讲究兴工“动土”的宜忌。有句俗话,说是“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足见“太岁”是动土的大禁忌。那么什么是太岁呢?这又与古代天文历法的“岁星”有关。岁星,就是金、木、水、火、土,五星中的木星。古代天文学家观察,木星运行一周天为十二年(实际为11.86年),就把黄道一周天分为十二等分,称为“十二次”,木星每年运行“一次”,十二年一周天,周而复始,以之纪年。所以木星称为岁星。但岁星运行的方向为自西向东,与将黄道分为十二地支的方向正相反,这在和后来的干支纪年法的应用上是很不方便的。为避免这种不方便,古代天文学家又假设出一个实际并不存在的太岁星来,作与岁星相反、而与十二地支相随应的运行,以每年太岁所在的部位来纪年。这就是说,太岁纪年法也就是后来一直沿用至今的干支纪年法。干支纪年法,就是以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和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两两相配以纪年,名目依序为:甲子、乙丑、丙寅、丁卯……壬戌、癸亥六十年周而复始。又,十天干和十二地支,既是时间概念,也是方位概念。如讲天干方位:东方甲乙、南方丙丁、中央戊己、西方庚辛、北方壬癸;讲地支方位:一周天十二地支均等,大体上讲:亥子丑在北、寅卯辰在东、巳午未在南、申酉戌在西;当然又:丑寅为东北、辰巳为东南、未申为西南、戌亥为西北。而太岁正是和十二地支相应运行。这就是说,太岁原本是一个天文历法的虚拟的概念。后来讲迷信的星命术数家将其附会神化,说太岁有“人君之象”,统驭众神,是“年中天子”;认为太岁运行所在的方位,所值的时日,神圣不可冲犯。特别是在兴工动土上冲犯太岁,是为大凶。这一迷信观念早在汉代就已形成。东汉王充《论衡·难岁》:“俗人险心,好信禁忌。……《移徙法》曰:‘徙抵太岁凶,负太岁亦凶。’抵太岁名曰岁下,负太岁名曰岁破,故皆凶也。”那么什么是“抵”和“负”,又什么是“岁下”和“岁破”呢?《协纪辨方书》引《广圣历》:“岁破者,太岁所冲之辰也。”又引《明时总要》:“岁破者,子年在午,顺行十二辰是也”。就是说:太岁所值的当下,就称为“岁下”;而岁下所对冲的,就称为“岁破”。如太岁在“子”年,是为岁下;而与“子”对冲的“午”就是岁破。顺行一周的十二辰,皆同此例。那么兴工动土正当太岁所在的岁下,这就称为抵太岁;而兴工动土正当太岁所在的对面,这就称为负太岁。岁下和岁破相对冲,皆为凶辰,所以抵太岁凶,负太岁亦凶。那么兴工动土无论是抵太岁,还是负太岁,就都是所谓的“在太岁头上动土”了。不妨再举平遥民俗的讲究、而以南北东西四正方位为例,来说明岁下和岁破相互对冲的关系。比如:适值子年,那就是岁下为子、而岁破为午。子正位于北,午正位于南。所以择吉先生们就会说:这一年也是南北不空;反之,适之午年,先生们也同样会说:这一年也是南北不空。而适值东西正位的卯年、或酉年,也同样会说是:今年东西不空。这里的“空”,方言读作“控”。所谓的“不空”,就是说太岁值某年,而岁下和岁破之所在,皆不得闲空的意思。也就是太岁之所在,是为不空。兴工动土、或者移徙(乔迁),犯之,那就是大凶了。那么太岁值年既然有这样的禁忌,是不是可以通过择取吉日的方法,来避免在太岁头上动土的禁忌呢?是可以的。那就是择吉在“偷修日”动土兴工。所谓的偷修日,是太岁出游的日子,通例在干支纪日的子日出游,而在巳日回宫。如:太岁东游在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日;依此类推,南游是在丙子日出游,辛巳日回宫;中宫游是在戊子日出游,癸巳日回宫;西游是在庚子日出游,乙巳日回宫;北游是在壬子日出游,丁巳日回宫。这就非常具体地知道了太岁在一年中出游所在的方位和时日。那么正确的选择偷修日,应根据工期相应选在太岁出游日的前一天动土兴工,而在太岁回宫日之前完工,这就绝对不会冲犯太岁。选定在太岁出游的前一日,而不是想当然的任何一日,这一点至关重要。因为如果选太岁出游日之后,而在太岁到来时还不能完工,那就还是不可避免地要冲犯太岁了。那么还有没有选择相对简单,以之为动土兴工的首日,之后可以不忌工期长短的偷修日呢?也是有的。《玉匣记》中就举有八个“大偷修日”,为:壬子、癸丑、丙辰、丁巳、戊午、已未、庚申、辛酉日。说这八天是凶神上天回报工作的日子,在这八天中的任何一天破土动工,诸神祗回宫后都会认可既成事实,而不予计较,那么整个工期无论长短都百无忌犯,所以称之为大偷修日。那么还有没有更为方便的、连偷修日也不必讲究就可以动土兴工的时日呢?有,那就是在清明节下即平遥民俗所谓的“清明前三日、后三日”。不过,听起来似乎是七天,实际是以清明为节点,或以清明前属、或以清明后属的前后五天。更为吉祥方便的是,在这五日内动土兴工,无论是阳宅、还是阴宅,也无论工程大小、工期长短,都是百无忌犯的。不过,一般说来,都以赶前不赶后为敬慎;而阴宅工程则又当在这五天内完工为好。那么又为什么例定以清明为节点、而又以例定在清明节前动土兴工为吉祥呢?这就又当与社日的祭祀土神以报功有关。上古确立社日,是在立春后的第五个“戊”日。这是一个动态的日子,大体是在节气的春分和清明之间。这对于大众化的以其为节是很不方便的。所以后世的民俗演绎,就把社日谢土的意义移易到就近的清明节下来体现。举一个阴宅的例子,新坟新节例在清明正日、及之前来过,并且还过得特别隆重,其中就内涵谢土报功的意义。这就是旧俗讲究“新坟不过社”的道理。阳宅也一样,赶在清明节前破土动工,即使只是素馍小祭,也算尽到了先期谢土的诚意。那么民俗观念认为最为厚道的土地之神,自然会保佑平民安居工程的顺利和吉祥。平遥清明节俗,与动土相关,可以分阴宅、阳宅两方面来谈。阴宅动土自然讲的是安葬。然而新丧安葬并不属于清明节俗范畴,属于清明节俗的是旧坟的安葬。前面讲了,平遥节俗,入葬祖坟上穴是有条件的,即已婚和满六十整寿。这里再补充一点,那就是为夫的先入葬。而为妻的呢?先亡而已满六十整寿,也没有资格先入祖坟,只能作壁嫔寄埋;等到丈夫新丧,才能以湿骨带干骨的形式,随夫合葬祖坟。如果夫先亡入葬祖坟,后亡之妻,也须得亡夫入葬已满三年,才可以倒开夫墓而以新丧合葬。如果夫葬未满三年,那亡妻就还得先做壁嫔,满三年后再以干骨合葬。不过,湿骨带干骨入葬祖坟,也并不是只属于丈夫的特权;比如夫先亡而因故未能以新丧入葬祖坟,也得先作壁嫔,到妻后亡,丈夫壁嫔已满三年,也可以由妻新丧之带夫合葬祖坟。如果丈夫壁嫔未满三年,而妻后亡,那就得再将妻也壁嫔满三年以后,夫妻才能以干骨合葬祖坟。未婚及少亡的壁嫔,满六十冥寿而配以冥婚,(哪怕是以意象偶人相配)同祖坟的后人,也会以亲人新丧而将其带入祖坟上穴安葬。(女儿家之丧,只能冥婚。这里不作讨论)那么这样的葬俗,除了新丧的湿骨带干骨入葬祖坟以外,其它的壁嫔,通常都是在清明节下移葬祖坟。此外,又如风水意义的坟地建设,后立墓碑,墓穴浸灌塌陷的填复,等等,也都是在清明节下动土兴工。并且也都是赶在清明节前动土,保证在五日内完工。阳宅的新建宅院,也不属于清明节俗范畴,属于清明节俗的是居家宅院的修缮。比如扫房补瓦,就是年年清明必作的工程。看那平遥旧时的宅院,或在门洞顶上,或在单坡房顶的后脊上,建有矮垛,其间以筒瓦、或板瓦码作好看的花样,既能起装饰作用,又能防歹人的爬墙入宅、而发出声响,所以称为“响墙”。其实更主要的是备存年年清明扫房修补的用瓦。居住房子的人家,人手须勤。一年到头,雨浸泥剥,风吹草籽,总会房顶长草。特别是一种瓦楞草,习性只生长在房顶上。然而素常是不可以清除的,一要拔根带泥,房顶就要漏雨,所以总是在年年清明节下扫房抹补。虽然小小工程,却也属于动土。平遥俗话有言,“抹火灶也是动土”,何况是抹房。不过清明修缮的用土,并不是起自当院,所以当下不必祭祀,但居家寻常的用土,在每年的十月十五,也是要一总谢土的。相关节俗,且待后文作专题讨论。最后谈一谈平遥清明节俗与辟邪有关的两种意象形态:“五色轮吊儿”和“悬炭”。邪:不正;邪祟。可以理解为一切不利于己的事物和现象。而辟邪就是通过某种象征性的意象形态,来阻隔、抵御、镇伏、克胜一切不利于己的因素。辟邪是通俗的说法,古代的方技术士们讲得甚为神秘,称之为“厌胜”。又,纳吉和辟邪是一对相反相成的概念,总是相依相存地内涵于同一意象形态之中。例子举不胜举。如前面讲过的年节贴春联(桃符)、赏压岁钱(厌胜钱),清明节插柳、插纸吊儿等等。而清明节是为鬼节,相关节俗诸如上坟、新节、移葬、动土、谢土、及太岁冲犯等等,都是涉及神神鬼鬼的演绎。所以民俗观念在清明节下,就特别注重家宅、家人的辟邪,而自古传承的辟邪物仪,要深入探讨,还是很有文化意义的。平遥清明节俗,家人辟邪,最为通行的就是系一绺大红布条。旧时多明系在衣服的下扣处;如今多暗系在裤襻上。未满十二周岁的孩子们,元气尚未生足,更须特别保佑。所佩挂的辟邪物件,其意象形态为:物件长约五六寸;上端是一只小巧精致的绢制锦鸡,有的还饰以鸡羽;下留长线,穿一瓣紫皮蒜瓣;再往下,穿以用五色布料剪制的五枚圆轮,铜钱大小,依五行相生的青、赤、黄、白、黑为序,(绿蓝皆为青)圆轮之间各穿半寸多长的麦秸粗管为间隔;下端再以乱麻头扎一把小小的扫帚为垂穗;一总串成一个吊儿。佩挂在孩子们的哪个部位呢?男女有别,有两种形式:一种是男儿挂在领背,女儿挂在胸前;一种分男左女右,别在肩头,垂于臂侧。这样的意象形态,该作如何解读呢?雄鸡司晨,唤醒太阳,是神话桃都山大桃树上“天鸡”的取义,所以百鬼畏之;而其中也暗寓“日”的内涵。蒜为五辛之一,通阳气,所以能辟除阴气,秽气;而其物形半圆,所以又暗寓“月”的内涵。民俗通常以七枚铜钱象征北斗七星,那么五色五轮就应是木、火、土、金、水的五星意象,五轮以麦秸为间隔:隔,平遥方言读作“吉”,是秸、隔皆以谐音见义为“吉”。扫帚扫除污秽,民俗常以之为辟除邪祟的镇物。一总串成吊儿,吊,应作古文字的“弔”来理解,虽然是一串软件,却内涵弓箭的意义。这诸多物象,单看似乎驳杂,但串在一起,却形散而神不散,一以贯之地体现的是同一个主题,那就是納吉辟邪。佩挂的形式,也一样有文化的讲究。颈背为阳,所以为男式,胸腹为阴,所以为女式。而依男左女右别于肩头,肩,谐音坚,键,寓意自强也;垂于臂侧,臂与辟谐音,膀臂前后一摆,吊儿晃动必斜,又当是辟邪的动态表意。民俗创意,不知有多少的奇思妙想,都花在对孩子们的精心呵护上,成就了这么一件内涵丰富,物象吉祥的护身符。难怪至今清明节前,仍然有市面出售,注重传统文化的母亲们,买了佩挂在学龄前宠儿的身上,特别显眼别致。谁又能说这只是一种迷信呢!“五色轮吊儿”这个名目,是本书尽可能贴切于物象形态而拟定的,平遥俗称为“红蓝纸吊儿”,称名“红蓝”显然是以谐音见义,取将孩子们未定之魂挂住,别让邪崇勾去之意,然而五轮却并不是纸制的。至于在创意之当初,是不是以曾有一个典雅的名目没有传承下来,那就说不准了。如果说:“红蓝纸吊儿”虽然形态别致,但从名目到意义,总不免俗气,那么保佑家宅平安以辟邪的“悬炭”,却确是一件取义于经典的神符。或许在物象形态上未必是原生态的样式,但其文化意义却已有近两千年的历史了。来看有关“悬炭”最早的文献记载。东汉王充《论衡·涧时》篇中讲到:世俗起土兴动,岁月有所食,所食之地必有死者。假令太岁在子,岁食于酉,正月建寅,月食于巳,子、寅地兴功,则酉,巳之家见食矣。见食之家,作起厌胜,以五行之物悬金木水火。假令岁月食西家,西家悬金,岁月食东家,东家悬炭。试作释义:民间动土兴工有这样的习谷,说是太岁和月建之所在,会对某一方位形成侵蚀(害),被侵害的方位是要死人的。假如太岁行到“子”的方位,那么太岁所侵害的方位就在“酉”;又如正月的月建在“寅”的方位,那么月建所侵害的方位就在“巳”。这就是说,如果太岁和月建所在的“子”“寅”两个方位有破土兴工的,那么相应处在“酉”“巳”这两个方位的人家就会受到侵害。那么受侵害的人家有没有辟邪厌胜的方法来克胜侵害呢?是有的,那就是以五行的象征物金、木、水、火、(土属中央而不用土)以作克胜。以大的方位,即东西南北是正位而论,假如太岁和月建所侵害的是西方的人家,那么西家就应当以“悬金”来克胜;假如太岁和月建所侵害的是东方的人家,那么东家就应当以“悬炭”来克胜。这样就可以保佑家宅家人的平安了。这显然是与动土相关的古老的迷信。当时的唯物主义思想家王充在文中也对这种迷信作出了否定和批判。而传统迷信观念,将其创意为一种民俗文化的意象形态,传承了两千年,那可就称得上是民俗文化意象形态的经典范例了。在移风易俗的历史演进中,民俗文化典范的意象形态,总是在由博返约、删繁就简中形成定型。最后约定成俗为大众化,又一定是易于理解的、简单易行的,并且还是美观好看的形态。这才具有文化的意义。比如平遥清明节俗的“悬炭”就是一则典型的范例。清明节下,备不住周围邻居、或是哪个方位、谁家动土建宅、谁家新节、移葬,况且家家都在扫房修缮,而要讲迷信的冲犯侵害,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如何辟邪厌胜呢?自古传承有简易之法,保佑家人平安,系一绺红布条即可;保佑家宅平安,窗户上吊悬一小块煤炭即可。巧手的家庭主妇们,可不晓得“悬炭”这个经典的名目,但形式却创意得特别艺术。以一小方红簾纸(粉红色),呈三角对折,两下角再作对折合于上角,再左右两边对折,然后左右横三、四开剪口,散开拉长,即是一个红纸小网兜;内放小小一块煤炭(山西称煤为炭),吊悬于外窗户上,甚是别致。确是没有个通行的名目,就只称为吊炭的吊儿。而要问这吊炭的意义,都是脱口而出,简单明了,就是“辟邪”。至于古有东西南北、金木水火之不同讲究,没有必要细化,只取其一以代其它即可。并且住在东西南北的各家都可以悬炭,也一样有克胜邪祟的意义。如今,注重传统的人家,清明节下,在剪制上坟纸吊儿的同时仍然还要剪一个悬炭吊儿,粘挂在窗户上,认为这是很自然的节俗,谁还会以迷信来意会它呢!专门讲迷信的先生们,又将悬炭这个意象形态中的炭块,称为“大将军”。这自然是迷信意义的大将军,更有辟除邪祟的威势。(关于这一点,这里没有必要展开讨论)由此引申的辟邪形式,平遥民俗又有两种:一是大年节俗置于外窗台上,套红簾纸腰带的大煤块。一是初生婴儿三日许人探视,通常剪两枚大红纸钱置于门外两旁,纸钱上各放一小块煤炭;还有初生婴儿出行,所经过的门前、街口也如此例。都是以大将军保佑、护卫平安的民俗讲究。不过这连类而及之谈,可就不属于节俗文化的范畴了。(图片来源:赵永红、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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