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中元节_七月半_鬼节 >> 相关传说 >> 大蛇传
一
足利,该走了。
足利。
足利。
幼寅听见门外有人喊他,阳光把那人的影子投在门纸上,可他辨认不出是谁,只认得出他穿着袍服,影子像只大蝙蝠。
幼寅说好,开了门,他知道今天阳光猛烈,先闭上眼睛,身后是铺满了房间的影子和阳光留下的柱柱灰尘,阳光照在他眼皮上,他看到一片淡红。
“今天是小足利一个人的受戒仪式哦。”
“大僧正特意选了今天,是难得的吉日,其他人的仪式都要放在之后。”
那名年轻僧侣带着幼寅往前走,两人的木屐敲在地面哐哐地响,他十九岁,不过比幼寅大了五岁,却已经侍奉佛祖十二年。他担心幼寅紧张,于是自言自语说些话想要他放松。
“小足利紧张吗?哈哈,我出家的时候才七岁,只记得他们拿刀在我头上刮完头发,帮我穿上这身袍子,给我取个新名,我就做和尚了。”
幼寅始终沉默着,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很吵。”,他剃度出家,是出生时就已经注定的事,不需要一再提醒。
将军家的孩子,没有运气第一个出生,就理应当个和尚。他初来时满山的鸟声和松鼠确实让他欣喜,可他还要听上几十年,最后在鸟声中死去,任由那些和尚对着他的尸体念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才十四岁,这几十年该有多长?他不知道。
为什么偏偏他是将军的孩子。
他跟着和尚走到佛像前,已经坐满了老僧,安静得能听清香火焚烧,大僧正端坐在佛像前,和别人不同,只是他一人睁大了眼睛看向远方。
年轻和尚告诉幼寅,大家都在等吉时为他剃度,他再等一些时间仪式就会开始。
于是幼寅走到寺庙中间坐下,盘腿时木屐敲出了声响,却好像无人发觉,响声在寺中弹跳,未能停留多久便已经消散。他开始打量起四周的僧人,他不懂佛祖是谁,不懂为什么侍奉佛祖就要端坐着闭上眼睛装作死人,也不懂为什么佛祖需要这么多人侍奉。
他顺着大僧正的目光看向寺外,只看到连云彩也没有的空荡荡的天空,他扭过头开始打量大僧正,这个眼睛都快瞪出来的老头就是这些和尚的头头。可他目光落在大僧正身上的一瞬,他看到大僧正的注意已经转向了他,目光交错间他感到害怕,而后是没来由的愤怒,像被侵犯领地的野兽,他开始死死盯住老头不放。
大僧正向他走来,“啪,啪”,好像每一步都间隔很久,每一步又都坚决沉重。
“不用害怕,佛祖会告诉你你的命数。”
时应永十五年,足利幼寅剃度出家,更名足利义圆。
他还不知道这个世代,僧人总能活着老去,最后留个全尸。
二
足利义圆对佛法并无兴趣,但因为身份尊贵,少有人敢训诫他,至十七岁仍未读过一本经书,寺中同龄人视他作异端,他为消磨时间,或偷看武僧操练,或在山中游荡。他习惯了吃斋,认为吃斋有吃斋的好处,山上的动物都愿意与他亲近,他也常偷出后厨的谷物上山喂食松鼠。
这年中元节,全寺僧侣要依照习俗在夜里诵读经文为游魂超度,足利义圆不信佛祖,更不惧鬼神,夜里孤身前去寺后的墓地。
那个晚上月亮亮得厉害,路上他听见溪水流淌的声音和往日没有区别,偶尔惊动动物,它们在树丛里发出声响,看到空中有鸟类的轮廓因为遮挡住月亮变得清晰。
他到过这片墓地多次,这次他却受到惊吓,他看到墓地里漂浮着蓝幽幽的鬼火,墓地中央站着的,是个手提灯笼的枯瘦人影。他以为遇到鬼怪,扭头便想逃走,可身体麻木一样做不出反应。那个人影察觉到他,扭头过来说:“义圆,别怕,是我。”足利义圆听出是大僧正的声音,于是力量终于回到身体中,僵硬的身体得到放松,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僧正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伸出手将他扶起。
足利义圆这才看清整片墓地中漂浮的鬼火数目多到让他觉得惊悚。
他忍不住开口问:“这些火又是什么?”
“这片墓地埋葬了这些年京都地区因为战乱而死的百姓,这些漂浮着的,正是他们的亡魂。”
足利义圆只是看着这些火焰的数量,便猜得出这片土地下埋葬了多少尸骨,他看到月亮突然想起今天是中元节,大僧正应在寺里诵经才对,于是他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超度他们?”
大僧正不语,只是看着他,过了许久才说话:“义圆,佛法博大,这与你出生的足利家无关,但足利家世代支子出家的原因你可以从中找到。”
“义圆,走吧,我们在此谈话已经惊扰了亡魂。”
那日以后,足利义圆开始修习佛法,说不清到底天资聪颖还是用功刻苦,二十岁便取得超出所有同龄人的成就。
应永二十六年,足利义圆二十六岁,成为第一百五十三代天台座主,是普天下天台宗的领袖,时人称“天台开辟以来之逸材”,单论佛法造诣,延历寺中优于他者大有人在,他成为天台座主,是因为这些人中只有他明白天台宗存在的意义不仅在于佛法,他触摸到这个真相花费九年,但他不过一届僧侣,又能做什么。将饱受流离之苦的百姓安葬在墓地吗?他忍不住发笑,他是足利家一柄微不足道的工具。
足利义圆并未经历过战乱,他出生不久前南北朝已经正式统一,他是踏着和平年代到来的。反观足利家的发家史,像是血与火中的老鼠。艰辛却说不上光彩。
足利家是平安时代留存下来的望族,义圆的外祖父足利尊氏是室町幕府的初代将军,镰仓幕府后期,天皇欲重夺权力发动倒幕战争,足利尊氏本效忠将军,此时倒戈,深得天皇信任,参与诸多大战,大势已定时,受任讨伐幕府最后的势力北条时行,战胜后足利尊氏已经功勋满身,镰仓幕府残留势力也全部清除干净,他抓住这个节点,自立为征夷大将军,将天皇逼至京都以南,建立室町幕府。
足利尊氏建立幕府以后,北朝内部的战乱仍持续不断,各地势力都想做那个万人之上的将军,关东势力庞大,离中央京都遥远,足利尊氏为稳固关东派出次子统领关东,人称“关东公方”。足利尊氏为平息战乱放任守护大名势力发展,没有多久关东公方已经成为有能力与幕府中央分庭抗礼的庞然大物,而他放任发展的守护大名在对南朝的战争中巩固威望,逐渐瓜分了幕府权力。明德三年,近六十年的战争终于让南北朝统一,与此同时七大家将幕府瓜分完毕,幕府中央便存在于七大家和关东公方留下的权力真空。
两年后的应永元年,足利幼寅出生,多年后他死去,被后世称作“恶御所”。
那是属于他的短暂舞台。
三
足利义圆以为自己听错了,幕府的人找上他,告诉他他将成为将军。
他十四岁出家,侍奉佛祖已经将近二十一年,他在去年担任大僧正,不出意外他这样活下去,最后会站在天台宗的顶端成为前无古人的“最大造诣者”。
可幕府的人告诉他,他将成为将军,他忍不住询问详细,于是那人说:“将军并没有决定继承人的权力,你是七大家抽签选出的。”
义圆不喜欢佛法,但这个回答未免有点太荒谬,堂堂幕府将军却不能指定继承人,那七个人要用抽签否认他在寺中修行的二十一年,他废物的哥哥曾有过反抗吗?他们要他当和尚,所以他做了天台座主,而今他们要他做将军,那他就应该听从他们的回到幕府府邸?
侍从看到他太阳穴青筋鼓起,眼睛爬上血丝,“你走吧,我不会回去的。”话语的愠怒中保留了一份客气。
那日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侍从上山拜访,世上可以继承将军之位的,仅仅足利义圆与足利持氏两人,足利持氏已是关东公方家主,一旦继位必将威胁七大家当前地位。起初义圆耐得下性子客套打发,时间长了索性命令武僧禁止他们上山。
足利义圆记得他第一次上山是十岁,他看到山里的景象欣喜,母亲告诉他以后这里就是他的家,而后转身离开。山上的松鼠尚且懂得为子女觅食,可足利家就将他抛在这里,他心中仅存的爱在那年之后日渐崩塌,明明他不信神佛,却还认为这是侍奉佛祖,必须舍弃的欲望。
而今足利家说要将他接回家,像想起了曾放在屋子角落里的布料,偶然翻出发现它没有烂掉,赶紧制成衣物。他被当做物品一样随意摆弄,又怎么可能不生气。
夜里,足利义圆梦见自己身处洪荒,地上盘踞着仿佛压垮天地的八岐大蛇,它狰狞的脑袋吃尽了漫天的神佛与恶鬼,吐着长满倒刺的信子看向他。十六只竖瞳,他因此惊醒。
次日,他宣布同意就任将军。
还俗就任将军,仅存一例先例,是镰仓晚期的护良亲王,其享年二十八岁,大凶。彼时的“三管四职”七大家因为解决将军继承的难题而雀跃,前例吉凶与否已经无所谓,足利义圆不过是个无官无职没有根基的和尚,他就任只是为了帮他们抵挡住远在关东却手持重兵的足利持氏,让他们得以在这个熟悉的权力场中继续追逐打闹。
应永三十五年,足利义圆还俗,听从安排更名为足利义宣。他在还俗的仪式上用目光扫过七大家的家主,一遍又一遍将他们的名字与样貌对起来,双手因为激动印满了指甲印。
无官无职就任将军并无先例,名门决定任命足利义宣为从五位下左马头。
义宣在军中为人谦卑,向前辈学习兵法。“三管”之一的细川家主细川持之在一日夜里派人至足利义宣府邸,要求他第二天登门拜访。义宣明白这些家主心中他不过一个因为抽签被赶上舞台的笑柄,此时却不得不隐忍,客客气气打发走细川家臣。回到屋子里拿起剑柄一下又一下敲在那个外祖父时代留存了百年的花瓶上,花瓶承受不住这份力,“哗啦”一声裂开,因为重复敲击留下了一地细小碎片。足利义宣的愤怒却未能因此减弱。
次日他拜访细川家,细川持之见他到来立即行大礼,足利义宣大惊:“我尚担当不起。”心中的提防却瞬间瓦解大半。
细川持之为足利义宣分析当今时势——关东公方早已拥有与京都抗衡的实力,但因为关东上杉家制约,不敢轻举妄动,京都内没有绝对的强势势力,七大家明争暗斗各自为政,而公方无人制约,近些年开始吞没周边势力扩大自身,长此以往,公方必然会发展到吞没上杉家威胁幕府的地步。
“将军,不瞒你说,足利义持在位期间有过重振幕府的想法。结果你该知道,他优柔寡断难堪大用。”
足利义宣只说:“不必喊我将军。”并没透露自己的想法,他感受得出细川持之急了,他顾不得自己到底是不是和废物哥哥一样难堪大用,他再不选择与幕府结盟,只会等到公方发难。
可足利义宣突然皱起眉头:“你难道与足利持氏没有过联系?”细川家大业大,根基牢固,如果选择与公方结盟,结果不言而喻,足利义宣相信别的家主不愿正视公方,却不信把一切看破的细川持之与足利持氏没有过联系。
细川持之露出笑容:“细川家已经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了。”
那之后足利义宣常登门拜访细川持之,细川持之教给他在京都摸爬的经验。
这年七月,称光天皇病重,义宣秘密将彦仁王带入京都,请求天皇立之为嗣,这正合天皇心意。
连细川持之也被蒙在鼓中。
皇室虽已无权力,却还是百姓心中的权威。义宣请求天皇编撰《新续古今和歌集》将自己写入其中。
足利义宣官升从四位,已经明白游戏规则,开始试着织起了自己精妙的网。
四
日野家与足利家世代联姻,足利义宣还俗之前,日野重光便为他定下未婚妻。彼时幕府孱弱,足利义宣明白日野重光的野心,可他别无选择,日野重光想掌控将军府,他亦需要日野家的帮助。
正长元年末,足利义宣继位幕府将军,又因“义宣”与“世忍(よしのぶ)”同音,被认为会给世界带来苦难,更名为足利义教,次年,日野宗子为足利义教产下一女。
后世的史学家研究足利义教的前半生时发现,他在继任将军前未能为自己做出一件事,他被迫娶了日野宗子,还需要忍受老丈人的专横独断,一生中三次改名,都未有人询问过他自己的意见。
足利义教继任的第四年,由于得到细川家的支持,足利义教彻底掌控对大明帝国的贸易权,并从与细川家同为“三管”的斯波家和畠山家夺回大部分权力。将受“三管四职”掌控的“评定众”取代为由他直接掌控的“御前沙汰众”,作为幕府的最高决定机关。斯波家主斯波义淳被逼至辞任,他已经感受到日渐庞大且独属于足利义教的势力,他预感自己此时不松开剑柄,必将成为足利义教杀鸡儆猴的第一个目标。
京都名门感受到足利义教所带来的压力,开始劝解足利义教将重心放在关东的足利持氏。
足利义教变得比以往爱笑,从前常激怒他的无力感荡然无存,他有信心让足利家回到巅峰,强迫他做过任何事的人都将覆灭。他在任短短四年,已经让那些在权力场打闹几十年的老人家开始害怕。
他可以控制的东西越来越多,不再担心任人摆布,神明担心足利义教志得意满,于是落下警示。
足利义教与日野宗子间的感情因为日野重光的干涉,素有冲突,可他对他唯一的女儿疼爱有加,他认为这是自己忍够了这三十多年才换来的馈礼。
这年足利义教朝野中春风得意,他三岁的女儿因为日野宗子疏忽而死去。
他在府中处理公务,听到女人啼哭和尖叫,询问之后几乎瘫倒在地,耳边真实的尖叫和啼哭一再冲击他的耳膜,提醒他已然发生的事,纵他是将军也无力改变。
他忍退了泪水,睁着赤红的双眼拔出剑,欲砍下日野宗子的头颅。可他的身体被家臣抱住,他在悲痛中拔出剑柄已经是极限,此时竟不能挣脱。
可他想不出了日野宗子留在将军府的意义,往日他念她是孩子的母亲,尚且对她有三分客气。
足利义教气绝晕倒在地。
这场闹剧最终以日野宗子离家出走,日野重光跪倒在将军府,并许诺将自己另一个女儿嫁给足利义教做侧室结束。
足利义教坐在座上,看着脚下的日野重光,一字一句陈述:“日野家的女儿为了给父亲姐姐赎罪被送到将军府,我足利义教的女儿倘若长大,必然不会遭受这等委屈。”
迎娶三条尹子是足利义教为自己做的第一件事,他仅在大纳言三条公雅府邸见过尹子一面,谈论公务时因为思绪混乱被三条公雅提醒数次,他将离开时喊出三条尹子,询问她的名字,而后说:“我喜欢你,我会来娶你。”
那时日野宗子还在府中,三条尹子入府当天,他宣布废除日野宗子正室的地位,转交给三条尹子,三条尹子不过十四岁,一直活在深闺中,利害关系也没有明白完全。足利义教的安排让她觉得受宠若惊,宴上日野重光盯着她父亲,好像全是仇恨。她只是因为她丈夫的一句话就被嫁过来,对将来的生活感到一种未知带来的不安。
那天晚上尹子听从家中的教导,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褪下,足利义教看着她贫乏的乳出了神,尹子不敢有别的动作,只是痴痴地站着。
许久,她听到足利义教说:“对哦你才十四岁。躺下睡觉吧,从今以后你是我足利义教的正室,人人都要尊敬你。”
她此前听闻足利义教以暴戾闻名,她悬了许多天的心不知道原由的落下了,她因为这个男人觉得安心。
五
足利义教二十六岁那年继任天台座主,当天他询问大僧正,“天台宗为什么存在?我不相信是为了侍奉佛祖。”
大僧正坐在烛光中,脸上的光因为风存在而明明灭灭,他说:“义圆,那你觉得佛祖是否存在?”
“不存在。如果只是念一些经书就可以过得更好,那世上又为什么会有战争?”
“义圆,我想你懂的。你已经触碰到了佛法的真相,你是将军之子,所以你天生比别人高贵,可生在疾苦中的百姓,他们在世上被欺压,只有逃避这一种活法。义圆,如果不让他们相信佛祖会拯救他们,他们会做什么呢?他们相信佛祖是高于天皇高于将军,高于一切势力的存在。这是你爸爸嘱托我教导你的。现在看来你都懂了。”
他站在大僧正面前,外面阴风阵阵,他却口干舌燥。这就是他猜测的真相,却不敢承认,大僧正替他揭开了这个欺瞒了天下的滔天大谎,他心中被埋下一枚叫野心的种子,原来佛祖与他没有区别,他们都是在被人利用。
永享五年,足利义教意令弟弟足利义承继任天台座主,以此控制天下宗教势力,延历寺僧人拒绝,并因此不满足利义教的独裁统治,几次弹劾足利义教亲信手下,这引起了足利义教的怒火,他身在京都还有各大名门尊重。而延历寺不过养有少数僧兵,却敢三番五次挑衅。他立即率兵包围了比睿山,禁止一切物资进入。寺中的僧侣承受不住,决定投降,足利义教拿到这份消息大笑,派出武士准备点火将延历寺完全烧毁。足利义教在任的这五年,除了巧妙地玩弄权术,也用这些残暴手段建立了威望。
恰逢细川持之在足利义教身边,立即跪倒在地:“如果烧毁延历寺,足利家将承担生生世世的凶名,将军如若不能赦免延历寺,我也将烧掉自己京都的府邸,辞退职务回家养老。”
“细川管领,这些年承蒙您的照顾,可我要做的事我不想有人反对,举世凶名我已经在承担,也不在乎这一山一寺。细川管领,我和细川家走到如今都不容易,可你知道我大势已成,细川家不是没了府邸没了你就不叫细川,你的弟弟和那几个儿子都等着继承家业。”
细川持之无言,后背已然贴满冷汗,目睹足利义教将自己生活了二十五年的比睿山点燃。这场带来举世凶名的大火烧了六天五夜,烧毁了从大唐漂洋而来种在日本的佛教传承,远在京都也常闻到山林的焚烧气味,看到滔天火光。
时人评论足利义教:“万人恐怖,莫言莫言。”
足利义教领军回京,夜里赤松贞村登门拜访,足利义教本对赤松满佑这个不被宠爱的儿子没有兴趣,可他一再请求,足利义教自觉烧毁比睿山过于残暴,心虚之下让赤松贞村入府。
赤松贞村说:“我明白如今将军羽翼已丰,京都各家不成威胁,将军的心头大患该是关东公方,我赤松家有公方身居重职的眼线,凭此哪怕京都战败,赤松家也可保有生存余地,我愿献给将军。”
这确实是个惊喜,“哦?赤松家的意思?”
“不,是我自己的。”
赤松贞村见足利义教不说话,又接着说。
“足利先祖足利尊氏建立室町幕府,依我看来不过乱臣贼子所为,当今将军所做才该当英雄称谓。”
“先祖建立室町幕府被你叫做乱臣贼子,我一把火烧完了比睿山,你却说是英雄?”
足利义教忍不住大笑。
“我明白了你的心意,我答应你会得到好处。请回吧。”
赤松贞村说出了自己的实话,前五代将军没能让幕府达到的高度,足利义教在任五年已经达到,公方与幕府之间必然有一场战争,他不认为公方可以战胜足利义教,而足利义教战胜的结果,是身处权力中央除细川外的所有名门全部洗牌,他父亲和哥哥同样难逃一死,他希望自己赢过他们。
六
此后五年,足利义教一再收据国内闲散势力,因为三条尹子备受宠爱,足利义教将这些领地分封三条家。京都内平静了五年,细川持之儿子持春继任细川家主,各大名管领开始放下戒备。
而这五年内,关东公方吞并周国势力,与上杉家矛盾不断,积蓄的矛盾在永享十年爆发,足利持氏正式向山内上杉家宣战。
足利义教听闻这个消息后立刻率军前往关东地区。他等了五年,忍受京内鼠辈在他眼中苟且偷生,上杉家与公方的实力一直处在一个平衡,耐不住性子的公方率先填补实力,必然受到上杉家反噬,足利义教只需要出很小的力,就可以同时绊倒天平上这两枚庞大的砝码。
战争最终以上杉家遭受重创,足利义教出军援救击败公方结束。幕府成为唯一受利者。
那日公方战败,足利持氏带着家眷跪倒在义教足下,足利义教却没有接受投降,他说:“我与你不是什么同族兄弟,天下只有一家足利,家主是我足利义教。”而后亲手砍下足利持氏的头颅,挂在马铠上。
从那时起,足利义教自诩已成天下的主人。
回到京都后,以畠山持国为首的诸位大名为足利义教举办庆功宴。
酒至半酣,足利义教突然发话命令手下武田信荣表演猿乐,大名拍手称好,于是武田信荣走进厅内在众大名的注视下亲手割下了一色家主一色贯义的脑袋。
足利义教放声大笑,大名的惊惧慢慢变为愤怒,可厅内霎时站满足利义教的亲信。
“我记得那年同意我改义宣这个名字的,是他吧?哈哈哈哈,千万不要杀错咯。”
足利义教一口饮完杯中的酒,扬长而去。
半夜足利义教惊醒,身旁的尹子抱住他。
“我听人说今天你又杀人了。”
“嗯……尹子,不用害怕。”
“我没有害怕,你觉得对的,你去做就好。我一介妇人,不懂将军的事,我能做的,也只是为将军多生几个孩子。”
次日,畠山持国辞任出家,辉煌了近百年的“三管四职”如今除细川家与赤松家全部被足利义教洗牌掌控。赤松家本与足利义教交好,赤松满佑因此心安懈怠。
永享十二年,赤松满佑弟弟赤松义雅领地被剥削转封给赤松贞村,赤松满佑幡然醒悟,足利义教只愿意与细川、三条两家交好,他赤松家早被赤松贞村卖了。他如果什么都不做,下一个一色贯义将是他。
时年六月,赤松满佑宴请将军足利义教与细川持春在内六位管领与所司,席间安排刺客刺杀将军与诸大名。当晚,二十二岁的三条尹子听闻消息后自尽,腹中是将要出生的孩子。
赤松满佑逃往坂本,九月,细川家军队攻克坂本,赤松满佑在城山自尽。
失去了足利义教的独裁统治,日本很快走向战乱。
七
后世的史学家评价足利义教时写道:“将军如此犬死,未曾有过。”
他们根据足利义教年轻时的梦,将室町时期的日本比作八岐大蛇,八个蛇头互相攻击、忌惮,此时足利义教横空出世,砍断了八个蛇头并将装满了野心、灾祸、力量的蛇身接在自己身上。
足利义教的尸首最终不见踪影,他们猜测足利义教死去的依据,是觉得足利义教如果活着必定卷土重来。
完
于.2.8
根据历史改编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