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_七月半_鬼节

风雨话本明安二十三年

发布时间:2023-1-18 16:27:10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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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啊啊怪啼,衔走最后一抹斜阳。七月十五,中元鬼节,黄昏之刻,鬼门大开。行人纷纷加紧脚步,力图快速地离开这阴气逼人鬼气森森之处。这是什么所在?璃剥漆蚀,瓦落匾摇,这里是之前的昌文公府——也就是夏府。

夏家获刑只是不足半年前之事,加上抄检与下狱,满打满算也不过年余光景,这夏府怎地破败如斯?许是连这土木砖石亦觉出夏家再无一丝希望,自己便先断了生气吧!崔安衾不愿再看,放下轿帘,却有一种异样的悲凉笼上心头,高祖高宗朝时权倾朝野的“定国七族”全都在太宗朝时销声匿迹,太宗时新兴的姜家也在先帝崩后不久便举族皆诛,于今又倒了这底蕴深厚的夏家,圣上的利剑,指不定什么事就挥到崔家头上了……正待崔安衾胡思乱想之际,轿子一顿,随即落下,此行的目的地——康王府,到了。

圣上的诸位兄弟姐妹俱已薨逝,独独康王健在,是以圣上与康王关系甚笃,而姑姑又恰好是康王妃,兴许正是顾念这这情分,圣上才未对崔家动手吧!崔安衾心中纷乱敛裾一步步走向康王府的大门。

莫要以为康王府内是什么勾金绘银、雕梁画栋,那些俗气的装潢在康王府内一概不能寻到,这里有的,尽是朴素的木梁石柱,墙上仅漆广漆,屋顶亦只铺黑瓦,就连那栽种的树种都未有一棵是开花的——康王素来清心寡欲,府内自是收拾的犹如一张略点了墨的宣纸。

“表妹!”一声呼唤,崔安衾疑惑地回过头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玄衣青年,他以一根乌簪束发,鬓角宛若经刀裁过,两撇侵入印堂的剑眉,配上炯炯的虎目,高挺的鼻梁,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不过这些威严都被他的嘴角冲淡——那是一张仿佛永远挂着和蔼得体微笑,让人看上一眼便如沐春风的嘴。

崔安衾呆愣片刻,随即又省悟过来,试探道:“表……兄?”“怎么?区区数年未见,表妹便不认识我了?”那玄衣青年的玩笑证明了他的身份——崔安衾的表兄,康王世子李翊昭。“见过……”见崔安衾正要施礼,李翊昭急忙上前几步,用修长的手掌托住她,“表妹这是干什么?岂不生分了,都是一家人,不兴这些虚礼。”“是。”“走吧。”李翊昭笑容如同当空之旭日,放射出无限温暖。“家父家母相比等不及要见你了。”

康王府的主屋内摆着七八件造型古朴的青瓷,看起来颇有些年头,两边墙壁上挂了前朝书圣陆远的真迹——说是真迹,其实也无人知晓是不是摹本——正对着门的墙上是一幅山水画,画的两侧贴有对联——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窗外云卷云舒。

康王就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未及多想,崔安衾立刻盈盈下拜,“臣女见过康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康王满意地点点头,捻捻胡须,“不必多礼。安衾从江宁远道而来,本王却未备上佳肴为安衾接风洗尘,粗疏了,莫怪,莫怪啊!”崔安衾哪当得起这句“莫怪”,赶紧回道:“搅扰了王爷清净,王爷肯海涵便是垂青了,岂敢再生他念叨扰王爷,这可折煞臣女了!”康王闻言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本王开个玩笑罢了,瞧把安衾吓的,安衾能来一次,便给我这把老骨头带来了些朝气,这接风宴怎会缺漏!好啦!与我这老朽说活料也无趣,翊昭啊,带安衾去后面歇息,再让你娘和祈徽陪安衾叙旧。”

不知为何,崔安衾总觉得康王爽朗的目光一转到李翊昭身上便有些失落和晦暗,“许是我看错了!”崔安衾自嘲地想到。正待二人欲下堂之时,突然一名仆役小跑上来,低声说道:“王爷,长公子到了。”康王点点头,长身站起迎至门口。既然长公子将至,李翊昭和崔安衾便也不好再走了,只得立在康王身后一道迎接。

“小侄见过皇伯,皇伯千岁千岁千千岁。”一名青年走上堂来长揖施礼,此人身穿月蓝色圆领袍服,头上戴冠,脸型尖削,眉目细长,鼻头略带鹰钩,比李翊昭略矮一些,肤色白的像个女人,想必便是长公子李翊明。康王不敢受这一礼,连忙伸手将他托起,“皇侄太客气啦!使不得,使不得呀!”“于公,您是康王,于私,您是长辈,如何使不得?”明明就是一句客套话,谁知李翊明竟真一板一眼地问回去,康王一时尴尬,答不出话来,李翊昭见状,立即为父亲解围似的拜道:“臣见过长公子殿下。”李翊明吓了一跳,还未等李翊昭膝盖落地就托他起来。“堂兄亦在此处,小弟先前未曾留意,失礼了,快快请起!”“谢殿下。”此时,李翊明终于注意到还有一名眼生的女眷,“这位是……”崔安衾不敢等康王或李翊昭介绍自己,赶忙拜道:“民女崔氏,见过长公子子殿下。”“免礼。”“谢殿下。”“崔……”李翊明饶有兴趣地继续问道:“敢问令尊可是当朝宰相崔大人?”“正是家父。”“那姑娘想必是人称‘江东第一才女’的崔二娘子了?”

崔安衾暗咬银牙,头上已渗出细小的汗珠,在许久之前,她便听过长姊欲嫁长公子而不得的事,那时姑姑便隐约提过一句“长公子城府甚深,喜怒不形于色,又不得皇上喜爱,崔家未与此人牵上瓜葛反而更好。”可现在自己却落了这长公子的注意……但长公子问话自己又不能不答……心中注意打定,强迫自己开口道:“长公子说笑了,‘江南第一才女’一说不过是好事纨绔穷极无聊而为之,民女才疏学浅,岂堪‘才女’二字。”大约是看出了崔安衾的拘谨,康王摆摆手道:“本王与长公子殿下有要事相谈,你二人退下吧。”“是。”

一进后屋大门,崔安衾便看见两名妇人,一名面色慈祥,雍容华贵,正是自己的姑姑康王妃,另一个脸盘圆中带方,眉眼疏朗,方口齐唇,一双丹凤眼神采奕奕,想必便是表嫂宋祈徽了,三个女人见面,自是有许多私房话要说,李翊昭请完安后便即告退,留崔安衾与二人闲聊。

不多时,太监尖锐的声音刺入众人耳膜“陛下驾到——”屋子里三个人急急站起身欲出去接驾,“妹妹……”宋祈徽扯了扯崔安衾的袖子,面对她诧异的目光,宋祈徽用一种纠结复杂的语调小声说道:“陛下最不喜有人盯着他看……”说罢不待崔安衾有何反应,径自快步走出屋门。

“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免礼吧。”“谢陛下。”崔安衾牢记方才宋祈徽的提醒,起身后也不敢抬头,只盼皇帝不要注意到自己,可惜事与愿违,她只来得及看见一抹赭黄色的袍角,下巴便被一只略有干枯的手大力抬起,一张苍老的面颊映入眼帘——脸型尖削干瘦,没有多少血色,皱纹丛生,眉毛、胡子、头发均已花白,鹰钩鼻,极薄的嘴唇抿出怀疑的弧线,这张脸看起来已有至少五十岁,但他的眼睛却分外年轻,甚至还放射出鹰隼豺狼般锐利凶狠的目光。

“民……民女崔氏,参见……参见陛下。”崔安衾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崔……”皇帝露出思索的神色,片刻后又说道:“还当真是个美人……”的确,崔安衾有两条远山眉,一双水杏眼,标致又温婉的鹅蛋脸,身材纤细动人,这“美人”二字绝当得起。皇帝说完后不着痕迹地快速扫视在场众人,发现李翊明、李翊昭二人身子俱都略微一颤,心中立时猜出六七分,也不点破,继续说道:“是个美人,很好,懂得低头,好上加好。”说罢一把甩开崔安衾,向康王走去。“三哥,快拿你最好的酒来!”

“收队!”一声铿锵的口令,原本整整齐齐的队伍嬉笑着散开,“沈兄,你还是这么严肃。”一名倚在一旁骁卫官衙门口石狮子上的年轻人笑着打趣道,他脸型方正,高鼻梁大眼睛,口唇红润饱满,身材高大健壮,腰别制式佩刀,身穿绿色劲装,衣上绣着一只凶神恶煞的蛟,正是骁卫都尉的官服。“职责所在罢了。”方才那名下口令的领队笑笑答道,虽然他服饰与另一名年轻人一般无二,但他脸型略微偏向椭圆,嘴唇较厚,两只不大的眼睛里仿佛养了两丸寒星,迸出凛凛寒光。

“今天是中元节,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哪会出问题?放心,我和家父说一声,明年集审保你升裨将!”这年轻人正是骁卫大将军宋尚之子宋兴文,而另一名则是他的至交好友沈风羽。“集审是大事,自然要讲公求正,若是靠关系升迁,岂不有违于规制?”“行行行,你君子,我小人,这样行了吧?我说老沈啊,你这差也轮完了,是不是该走了?”宋兴文白眼一翻,咂着嘴说道,沈风羽笑笑,无声地点点头。

果然如宋兴文所说,中元之夜,街上只有宋兴文和沈风羽两人的脚步和攀谈声,“沈兄,你说这是什么地方?”宋兴文指着路旁的一处空地问道,说来也怪,这附件多为达官贵人、皇亲国戚的宅邸,独独此处空旷,与周围的建筑格格不入。沈风羽不着痕迹地压下宋兴文的手臂,答道:“我听坊间有传闻说此处曾是先帝时期一位公主的宫府,后遭灾走水,被烧成白地,说来也怪——二十余年来,圣上从未下令在此处重建些什么。”

“有意思!这地方荒草丛生,倒是个发生鬼故事的绝佳场所,我有灵感了!下一本话本就写坊间异闻,志怪故事!哈哈哈哈!”宋兴文为自己的灵光乍现而哈哈大笑,狂野的笑声将栖在道路两旁树枝上的鸟雀都惊飞了,“好了好了,深更半夜,你也小声些。”沈风羽不劝还好,他这一劝,更是让宋兴文打开的话匣子彻底关不上了。

“说起话本,我又想起一件极有意思的事——那总是将所售话本冠以我笔名的奸商王万成被人戳穿了骗局!”“真的吗?”一听这话,沈风羽也来了兴致,“那王万成不是老奸巨猾的油子吗?这次竟被戳穿了,是谁人有此等本事?”“你决计想不到——是个十来岁的小娃娃,那王万成想反驳却无话可说,只能任着人家骂,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比比变脸还出彩,可好看了!”听着宋兴文绘声绘色的描述,看着他因大笑而抽搐的脸庞,沈风羽仿佛也见到了那滑稽的一幕,不由得嘿嘿地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宋兴文仿佛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失声嚷道:“坏了!险些忘了大事!我还得提前去请林神医呢!不聊了!再见!”说罢扭头就跑,沈风羽很明显是已经习惯了宋兴文跳脱的行事风格,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朝他的背影挥了挥手。

一个人走过小半个京城,街巷寂寂,所以脚踏在瓦片上的“哒哒”声就显得分外刺耳。沈风羽陡然警觉,抬头一看,一个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的黑色身影正踏着片片青瓦飞奔。“深更半夜怎有人飞檐走壁?定是歹人无疑!”沈风羽没有半分迟疑,从怀中取出飞爪,一扬手,正抓到那突出的榫头上,接着一拽一蹬,立时跃上房檐。“贼子休走!”一声暴喝,沈风羽快步追去。

可无论沈风羽如何疾行,那黑衣人的与他的距离都在缓慢却不可阻挡地一点点拉大,沈风羽心中焦躁,牙关一咬,“也只好……如此了!”伸手从挂在腰带上的锦囊中摸出几枚铁莲子,抬手打出去,黑衣人听声辨位,头也未回,只抽出一柄弯刀往身后一横,便将铁莲子尽数挡下,沈风羽又一个甩手,一支袖箭激射而出,这一件看准了时机,正卡在对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逼得黑衣人身形一坠,停下步子。

“锵”地一声,沈风羽拔刀出鞘,一步步逼近,“拿刀带杖,看你也不是寻常梁上君子,现在和我回南衙,把事情说清楚,还能少些麻烦。”黑衣人理也不理,脚一蹬,又向前跃去,沈风羽大为惊愕,他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堂而皇之地拒捕,一时间手足无措。眼看黑衣人就要逃之夭夭,一个橘红色的身影,似一团火,又像疾风中流动的云霞,从一旁的树梢上跃至房顶,手绰两口柳叶刀,挡住黑衣人的去路。

沈风羽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名身形笔挺肤色白皙,穿一身橘红色短打红发带束高马尾,干练而俏丽的姑娘,她有着男子般的浓眉,一双眼角点染橘红的凤眼看起来英气不逊于须眉男子。她慵懒地开口道:“没想到这京城的治安也不比漠北边疆强多少。”沈风羽脸上略略一红,口中道:“多谢姑娘了!”话音未落,已挺刀冲上去。黑衣人眼见不能立刻脱身,也不一味逃命了,弯刀脱手掷出,带着劲风袭向沈风羽面门,那姑娘喝一声“小心!”便欺身而上,两口柳叶刀斜斜斩向黑衣人头颅,“锵”一根铁链挡住柳叶刀,原来黑衣人的刀柄上接了一根长长的铁链,此时铁链正被他用于抵挡刀锋。

沈风羽闪开弯刀,一刀直刺向黑衣人脊背,势在必中,黑衣人手腕快速翻转,将铁链在拳头上缠绕数圈,一记直冲拳错开那一刀,同时一脚窝心踹向那姑娘,将其逼退数步,手腕一抖,弯刀倒飞回手中,这几招兔起鹘落如行云流水般利索,端的是身手不俗。“真有两下子!”姑娘赞一声,一拧身子再度抢上,黑衣人左手持弯刀,与沈风羽斗得火热两刀相击不住发出碎玉也似的脆响,左手也不闲着,以短短一截铁链拨挡柳叶刀,一时间竟似是立于不败之地。

“啊!”一声痛叫,原来是方才那黑衣人弯刀平挥,沈风羽右手撒手撤刀,左手却不知何时伸到下面将刀接住,再向上一挑,黑衣人招式已老,不及回刀格挡,右臂上立时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趁此机会,姑娘身子一矮,一刀斩伤黑衣人左腿,黑衣人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地,同时左手接过右手的刀,干净利落地一刀抹了自己脖子。

场面颇有些出人意料,但沈风羽也只是呆愣了片刻,随即老练地弯下腰去探黑衣人的鼻息,“死了……真是怪事……”姑娘踢了踢尸体,“八成是什么大族养的死士,兄台,你可能惹上大麻烦了。”沈风羽抱拳道:“在下左骁卫都尉沈风羽,兄台二字,愧不敢当,此次多亏姑娘仗义相助,不知姑娘是否愿与在下一道回南衙,想必督统大人另有嘉奖。”“啧,还是算了吧。”姑娘白眼一翻,“我余杳最不耐和官府打交道,平白生出好些麻烦,沈兄弟,咱们还是有缘再见吧!”话罢一个翻身跃下屋檐。

另一条街上,一抹惨白的身影飘忽而过,远远一看,当真有些逼似那趁中元鬼节之机逃出地府的幽魂,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个青年,只是他的脸上呈一种溺尸般的死白色,嘴唇几乎没有血色,眼睛大却无神,仿佛两口不见底的枯井,又着一身素色长袍,平添了七分鬼气。“嗯?”白袍青年眉头一皱,停下脚步,因为他看见不远处有一幅飘动的灵幡。

“姑娘……再为何人招魂?”白袍青年开口问道。站在灵幡下的一位亦着白衣的姑娘闻言回头,白皙如雪的肌肤,清澈透亮的桃花眼,细且弯的双眉,左眼角下的美人痣,次第展现在月华之下,白袍青年瞳孔中迸出无比惊异的光,“怎么……不是,绝不是……”心头猛地抽动了一下子,脸颊也终于染上了些许血色。“我啊?为家人招魂罢了……”白袍青年的手和口先于他的脑子做出反应,一拱手道:“在下姓唐名御,敢问姑娘芳名?”姑娘笑了笑,“终离,最终的终,离别的离,幸会公子。”唐御吞吞口水,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姑娘……下次招魂时……不妨再摆上个火盆……”唐御说罢便堪称狼狈地落荒而逃,一脸狂乱。

“回去告诉殿下,这唐御已经忘不了我了,计划可以继续。”“终离姑娘不愧是殿下最锋利的刀,果然不会令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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